负则继续说道:
“在太平镇,第一次让你逃了,是我没有看出你来。第二次你能活下来,是我低估了你。而这一次,将是你丧命之日!”
江远嘿嘿笑道:
“你只会呈口舌之利吗?”
上一次江远就没有怕过负,这一次更不会怕。
然而很快,江远的笑声便停止。
只见无数邪魔之中,一个宛如一条肥硕的大蛆的灰色肉块移动而出,站在了负的身边。
这灰色肉块的腹部有着一团纠缠的触手,那些宛如章鱼一般的触手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每一条触手上都生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尖锐细毛。
与此同时,肉快上一阵鼓动,只见到十多只眼睛从肉块中浮现,宛如镶嵌在肉块背部的十多块黑曜石。
这些密密麻麻的黑眼睛居高临下,冰冷地俯视着江远。
“危!”江远眉头一皱,认出了这只邪魔。
这正是江远曾在林雨霖意识世界之中见过的另一只邪魔,当初江远还曾与之结怨,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它竟然和负并肩站立。
负猩红的巨眼越发得意:
“要杀死我的玩具吗?”
江远望了一眼掌中的苏榣,苏榣双目平静,似乎自己的命运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她都已经不会动容。
“我劝你杀死她,”负充满笑意,“我们马上要为她注入更加强大的力量,让她来杀死你。”
只见那只血色巨眼之中仿佛有神秘的力量在凝聚,紧跟着只见从中陡然激射出一道道黑色的流光在周围盘旋。
与此同时,它身边的危也如法炮制,灰色肉块里也涌现黑色流光,仿佛能够随时穿越巨洞而来一样。
这样的流光江远并不陌生,它们当初制造出玉弓山庄那个怪婴,还有另一个时空那个羊头恶鬼的力量。
莫非危和负也想用同样的办法,来让苏榣变得强大起来和自己死战?
“杀掉她吧,”负继续说道,“让我看看你的痛苦。否则一会她强大起来,你想要动手可就晚了。我留她这么久,就是为了她和你相见的这一天。我很喜欢看着你们这些蝼蚁纠结痛苦,相爱相杀。我能主宰和玩弄你们的命运,你们都是我的玩具!”
江远依然握着苏榣,却没有下杀手:
“我不会杀她。”
苏榣眼中微微诧异,江远表哥不会害自己,但是眼前这个人并非是江远表哥。
他是一个占据表哥肉身的邪祟,甚至表哥的死和他也脱离不了干系。
这样的存在,和自己没有半点感情可言。那么,他为什么不杀自己?
江远则依然直视着苏榣:
“苏榣,我虽然不是你真正的表哥。但是我从来没有害你表哥的想法,我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并且,当年太平镇中我十分感激你放我一条生路!所以无论如何,我不会杀你!”
苏榣微微一笑,似乎想要表达一种轻蔑和不屑的情绪,但是这样的笑容显得十分勉强。
邪魔负的声音继续响起:
“哦,这样啊。我们是不会注入力量进她的身体里的,我骗你的。上一次,我们就已经知道你能够吞噬我们的力量,所以我们不会重蹈覆辙让你继续成长。这一次,我们为你准备了必死的杀招。”
江远抬起头来,阴毒狠厉地望向负和危。
他浑身的杀意疯狂爆发,疯狂而肆无忌惮。
整个人也再度变化,从幽之形态开始进入最强的龙之形态:
“为什么不先看一看,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不包含神术之中那一次,这个时空自从太平镇一别之后,江远就已经没有再见过苏榣。
然而如今重逢,却依然还是在献祭场之中。
两人互相凝视,相顾无言。
江远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他感觉这件事有着一些古怪。
不过心头却又隐隐放松下来,毕竟能够遇到她,也就能够实现自己曾经的诺言;同时自己欠她的恩情,也就有了偿还的机会。
头顶的巨洞之中,诸天神魔冰冷无情地俯视着苍茫大地上芸芸众生。它们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如同漫天繁星。
苏榣缓缓降落,在距离地面一尺的距离悬浮停顿。
“江远表哥。”她首先开口,语气之中却没有半分熟昵,只有漠然。
江远不由得上前一步:
“苏榣,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苏榣凄苦一笑,摇了摇头。
随后她惨绿色的双目浮起无边怨毒,直勾勾地盯着江远: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是我江远表哥吗?”
江远皱了皱眉,他抬起头来,黑洞另一头的邪魔负,那血红的巨眼之中尽是森森笑意。
漫天神魔也无言望着地面一切,宛如在观赏一场好戏。
江远沉默良久,反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苏榣面色平静:
“上一次见你,我看不到你的魂魄,只有死人才会没有魂魄。而这一次,我看到了你的魂魄,但那却是一个如同缝补起来的玩偶般的魂魄。这样的魂魄能够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了主人赐予我的双眼。”
“主人?”江远再度仰起头,负的笑意越发得意。
苏榣依然望着江远:
“所以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我的江远表哥?还请你,务必要说实话。”
江远咬了咬牙,说道:
“你救过我的命,我不瞒你。我……算不上是你表哥。”
他虽然莫名占据了这副驱壳,但是自己究竟是什么,这依然没有一个答案。
苏榣听完江远的话,如释负重般说道:
“谢谢你说了实话,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有丝毫犹豫,杀死你这个夺占了我表哥肉身的邪祟,为表哥复仇!”
江远忍不住说道:
“苏榣,你听我说!邪魔才是你真正的仇人!而不是我!你的父母被妖鬼所害,而妖鬼却是这帮邪魔弄出来的!”
苏榣呵呵笑了起来:
“我是什么?如同野草一样的凡人,最为底层的弱者。而神魔,才是主宰一切的强者。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强者主宰弱者的命运,生杀予夺,乃是天经地义!我和太平镇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样,我们能生,是神魔的恩赐;我们死,也是神魔的恩赐。我们能做的,只有依附神魔,崇拜神魔,听命神魔。神魔是我们的主,我们所做的只需要是服从。”
江远沉默了,他不知道这些年苏榣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邪魔负对她做了什么,才会让她有这样的想法。
他不由得想到了胡九郎和胡月儿两兄妹,面对杀母之仇,他们却也选择了成为奴隶屈服。
这一切,就是因为力量和权力吗?
这是一种冰冷的残酷?还是世间最基本的形态?
江远再度望向苏榣:
“我不想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