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荆后世听到的说辞是六国贵族反秦,然而在秦统一前六国贵族在位时尚且不能抗击秦国;秦统一之后,被赵政杀的寥寥无几,六国贵族反而能反秦灭秦。这样的悖论如果不细究,只会下意识想当然。
事实上除了项羽八千子弟是由残余的楚国贵族率领,秦末十八路诸侯,除魏豹、韩成、田氏三王之外,剩下的还有谁是贵族?即便魏豹、韩成,他们也与熊心一样只是个牌坊。真正的贵族无非是项羽麾下的楚将,以及独自光复齐地的田氏诸王。
当然,熊荆并不清楚如此细致的历史,他记忆中只有陈胜、吴广、刘邦、项羽、张良、萧何、项梁,还有一个在灞上以勇猛之姿吃猪肉的樊哙,其余的人大多数没有印象。然而凭借复郢之战一直打到关中的经历,他还是能得出一个粗略的判断:亡秦的真正力量是秦吏和豪杰。
在实际中,秦吏与豪杰又往往两面一体。刘邦是豪杰,刘邦也是管辖十里两百五十户的秦国亭长;陈胜最少是潜在的豪杰,不然不会有‘燕雀安知鸿鹄’的感叹,他同时又是管辖五十名戍卒的秦军屯长;吴广也是豪杰,不然不可能‘士卒多为用者’,吴广同样也是秦吏,他与陈胜一样是秦军屯长……
狄道关阙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摇晃的车厢里熊荆没有看向车外,他在深深思索如何亡秦复国。
避迁是为了复国,但从大泽战败到决定避迁,仅仅几个月时间;从决定避迁到真正避迁,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他也好,大司马府也好,设想的都是决战与避迁本身,从未仔细讨论过如何复国,如何亡秦。
复国与亡秦都需要武力,武力来自迁徙蓬莱童子的数量。按大司马府输运司的数字,截止到今年四月,将迁徙六十万童子,七万工匠及其家眷(包括家眷其人数在四十万左右)至蓬莱,此外便是自己造舟迁徙的贵族与商贾。
然而这个数字只是计划数字,童子全由各县邑乡闾的贵族与誉士组织集中。一些没有誉士的县邑乡闾、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的县邑乡闾,或是新占领区不信任楚人的县邑乡闾,这些因素使得实际迁徙的童子远低于计划数字。
而大司马府之所以得出六十万童子的计划数字,在于八岁至十六岁的童子占楚国人口的百分之二十,东地三百万人口,算下来也就在六十万上下。减去仓促间不能抵达的,减去不愿意离开家人的,减去交通不便的,较为合理的数字是四十万到四十五万。
男女各半,真正的男童也就只有二十二万。而这二十二万也不可能是实际兵力,必须有人负责运输,有人负责后勤、有人负责贸易——一艘饕餮级海舟需要九十名船员;一艘混沌级炮舰则需要一百八十名船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