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野固见过大王。”东野固忽然出现在廷上让人惊讶,他出列揖告熊荆也微微吃惊。可想到眼下从周从楚之争,又顿时了然,他这是当面抗议来了。
果然,东野固揖告后便道:“臣闻之,国将亡,本必先颠,而后枝叶从之。天下皆知楚国为周室所封,周之子爵,而今楚国却背周而立,曰从周、曰从楚,欲弃周礼行楚礼,安能如此?!
大王所戴之冠、所穿之衣、所着之屦,皆周服也;臣等所坐之堂,所立之廷、所卧之寝,皆周室也;诸人所行之礼、所言之辞、所书之字,皆周制也。楚人或曾是蛮夷,然楚人今日已是周人。从周、从楚之分,何其不智……”
熊荆主意已定,但他不能封住臣子臣民的嘴。正朝上争论不断,他一般也就是听着,因为自会有人跳出来反驳从周派的言论。请东野固回来的那些人应该没有告诉过他,正朝九成以上是从楚派。
东野固一番话说了半刻钟才止,他说话时旁人不打断,只等他最后说完。熊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故意问向群臣:“东野敖之言……,众卿以为如何?”
“臣等以为不妥。”反对者众,期思县尹妫瑕声音最大,随后他提出一个特别的要求:“然臣等口拙,不能尽言之,敢请大王召讼师惠得金至廷代臣等言说。”
“惠得金?”东野固身侧一干人张嘴惊讶,左顾右盼观察的别人的神情。
“大王,惠得金乃讼师。争财曰讼,争罪曰狱,朝廷之上,有何财可争?”颜滑子当即出言反对。他知道惠得金是什么人,非常不愿此人上廷。
“大王,臣不以为然也。”妫瑕早就料到此举会招人反对。“楚周之间无罪可争,唯名分不定,含糊不清。有产者分家,定名分方可定家财,故而臣以为当召讼师上廷一辩。且惠得金非庶民,其祖乃昔年魏惠王之相邦惠施,并非鄙薄之人。”
“大王,惠得金乃名家之徒!”一听说是惠施之后,从周派就更紧张了。“彼等只会两可之言,不法先王,不施礼义;而好治怪说,玩绮辞……”
孟惠还在抨击名家辨而无用,熊荆示意下,大廷宾者已在高呼:“召惠得金上殿——!”
召命远远的传了下去,早就等在阶下的惠得金半刻钟都没有就由谒者领了上来。此人宽袖博带,胡子修饰的胜过女子的发髻,入廷后双目左顾右盼,到了班前才道:“弊人拜见大王。”
“免礼。”熊荆觉得这个惠得金有些靠不住,不由看向妫瑕等人,妫瑕等人却微微点头,他只好试探着问道:“寡人闻你乃名家之徒,惠施之后?”
“禀大王,弊人确是名家之徒,先祖曾窃得陋名,大王知之,幸甚之至。”惠得金正色说话倒给人一种聪慧之感,熊荆这才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