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便在此断案吧。”熊荆笑着道。“何时断完,便何时开拔。”
“军情紧急,我军岂能在此久留?”这次是庄无地不愿意了,在襄城修整一日,明日大军便要攻向叶邑。
“是军情最重还是公允最重?”熊荆反问后自答:“寡人以为公允最重。既然公允最重,军情便可弃之。传令全军在此休整,何时断好案,便何时开拔。”
熊荆显然是动怒了,这不仅仅是对身边诸人动怒,而是对楚国处在一个极其不利的位置动怒。秦军能做到的事情,楚军做不了也做不到。且在他心里,也极为反对屠杀战俘和庶民。
利己的说,屠杀确实可以震慑敌人,但对于己方、特别是对极重荣誉感的楚军来说没有任何好处,还可能会因此毁了整支军队——哪怕是德国党卫军,甚至是臭名昭著的别动队(einsatzgruppen),屠杀的多了,士兵也会产生严重的心理问题,战斗力与战斗意志会剧下降,因此德国国防军的将领直接拒绝这种脏活。
熊荆不明白其中的逻辑,但可以肯定的是,屠杀会损害士卒固有的正义感。一旦发现自己不是正义的一方而是罪恶的一方,就很容易失去求生的意志,坦然接受被敌军杀死的命运,因为自己本就该死。传闻白起赐死前哀叹:‘我固当死’,应是这种求死心理的体现。
因为要审判韩人力卒而在此停留,各师师率听了全都着急,好在中午一过,开拔的军令便下达,诸将当即松了口气,坚持要严惩韩人的妫景听到开拔王命马上找了过来。
“大王言:谁人良善便欺辱谁人,果如是也。臣闻之:规小节者不能成荣名,恶小耻者不能立大功。今日若我无罪而纵放韩人力卒,他日天下力卒皆从秦人而入楚。秦以天下之人击我,我仅以楚人相抗,战必败,国必亡。请大王三思。”
“寡人已然三思!”熊荆知道妫景会来,他虽然是贵族,究竟落魄过一段时间,娶了一个女闾女子为妻,非常清楚庶民的心理。“秦人以利治军,我楚人以誉治军。秦人可行之事我不可行,楚人可行之事秦人不可行。命格已定,何必生怨?”
“以誉治军,亦要存国。”妫景显得无比激动。楚军并不封锁大泽战败的消息,只是没有把具体的损失向全军通报。大泽之战过去有五日,不要看什么战报,单单从各师的部署和自己的行动,一些聪慧的将率已经猜到西线应当是全军覆没了。
“国若不存,血食绝也,下至黄泉以何颜面面对先祖先君?”妫景追问道,人已顿首。
“国若不存,血食必绝,下至黄泉自然无颜面对先祖先君。然,若我楚人与秦人无异,贪戾好利、滥杀为功、争首自斗,下至黄泉便可面对先祖先君?!”熊荆的语调无比惆怅。
他的反问不但让妫景失言,而且失神。就在妫景失神的时候,熊荆再道:“非九天则大侐,母敢斁天灵。楚国亡可以再复,天灵失存也若亡,寡人宁可……,亦不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