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吧。”打量着甘罗,然后又很快眺望不知名的远方。熊荆道:“秦使此次返秦,请代寡人问候蒨媭。并告之秦王,一国之君竟迁怒于一女子,无胆庸夫也!若真是君王,便当在战场上与寡人堂堂一战,迁怒女子又何用?”
芈蒨已是废后,此时居住在咸阳旧宫之中。甘罗听闻熊荆的指责背上只冒冷汗,这件事确实大王有错,不喜欢王后可以出妻,将王后送回楚国,何必如此对待呢。
“此一事。”熊荆心疼完自己的姐姐,一挥手,一个医者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此乃医尹昃离之徒医弱,晋北大疫,稍有不甚便波及天下,寡人命其入秦医治阻截瘟疫,秦王当助之。”
“晋北、晋北大疫?”甘罗出使前并未听闻晋北大疫,闻言大吃一惊。
“若非晋北大疫四处蔓延,秦王何必遣你求和?秋日将至,若不能阻止大疫泛滥,秦国不亡也亡。”熊荆嘴角冷笑。“罢了,秦使去吧,寡人不送。”
交代完这两件事情的熊荆就要离去,甘罗不知为何急道:“请大王留步。”熊荆正要策马,闻言看着他,目光带着些疑问。“大王为何遣医者救我秦国?”
“寡人为何不能救秦国?”熊荆笑了一笑,反问道。
“秦荆乃敌国也,大王遣医者入秦国医治瘟疫,此是何种敌国?”甘罗苦笑。靳以的那首《頍弁》让他感动落泪,熊荆在此相侯,又遣医者入秦,真让他分不清谁是敌、谁又是友。
“楚国秦国确是敌国,然芈姓与赢姓却非仇敌。甘氏也算是贵人之家,为何不解?”熊荆话说到最后连连摇头,看着甘罗的目光更带着失望。“难道秦王即位二十年,他从未想过,谁是赢姓之真敌,谁又是赢姓之真友?唉!孺子不可教,天下由此亡。”
马蹄声远去,直到那面凤旗看不见了,甘罗仍在原地发愣。左右出声时,他才对准熊荆远去的方向大拜顿首,登车后一路匆匆出方城,入函谷关往咸阳赶去。不过这时咸阳早就是一座空城,秦宫之人、咸阳官吏、东城贵人、质子十几天前便浩浩荡荡出城往西去了雍城。
赵政巡狩雍城,整个秦国的中枢也迁往三百多里外的雍城。甘罗赶到雍城之前,赵政便宣布雍城是自己最后的巡狩之地,荆人若攻破散关,秦国将于此亡国。曾经称霸天下的大秦,也有言亡的一天,臣民一时惴惴。很快城内的丁壮全被征召,雍城成为一座看不到男子的女城。
与城方八十里、高七丈两尺的咸阳城相比,方三十多里,城高只有三丈六尺的雍城显然是一座小城,但不能忘记的是,雍城等同于楚国的纪郢,大秦立国至今五百四十一年间,有三百二十七年是在雍城度过的。楚军巫器之下,雍城是大是小、城墙是高是矮根本就不重要。
甘罗谒见赵政时,求和失败的消息先一步传到秦国,另外还有荆王派遣昃离弟子医弱入秦医治瘟疫的消息。昃离是天下闻名的神医,神医的弟子入秦医治瘟疫当然是好事,可荆王为何要这样做?难道秦荆两国不是敌国?雍城正寝,赵政也是如此问道,他也不知这是何意。
“大王,臣彼时也惑之,荆王言:‘荆秦确是敌国,然芈姓与赢姓却非仇敌。’又言之,‘秦王即位二十年,是否从未想过……’”
“无礼!”听闻甘罗直称呼大王为秦王,一侧的赵高怒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