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欲袭我?!”看完讯报的田洛全是惊讶,讯文里说的很清楚,他还是发问。
“禀大将军,大司马言机密之事皆在讯中。请大将军速返临淄,以卫国都。”骑士揖道。
“可秦军正在攻伐楚国啊!”田洛抖着手上的讯文,满脸激动。“王翦之军退至濮阳,日夜西去,这明明攻楚,何以伐我?”
田洛一激动声音就很大,幕府内诸将、众谋士闻声全部出来了。骑士惶恐,道:“小人不知也。大司马予小人此讯时,便嘱小人言:‘机密之事皆在讯中,请大将军速返临淄,以卫国都。’其余小人皆不知。小人奔行百三十里,只求大将军速见此讯。”
“退下吧。”田洛也是激动,以齐军现在的情况,他很不愿意听到秦人来袭这种消息。他一说退下,骑士揖礼就要转身,不想身体一晃,人倒了下去。大雪不能传讯,只能依靠马匹。一百多里的奔行加上刚刚的惶恐,彻底松了一口气的骑士晕了过去。
“临淄何讯?”骑士被抬了下去,史奕疾步上来。他指挥的临淄之战大败,但田建赦免了他,并未治罪。听到‘速返临淄,以卫国都’几个字,他就担心。
“临淄大司马府言,秦人或从北地攻我。”田洛把手上的讯文交给了史奕。
“秦人从北地攻我?!”史奕正在看讯文,其余将率谋士闻言大惊。田洛的腹心高追还笑了起来,他道:“此大谬!传令骑士于风雪中奔行百三十里便昏厥。秦人亦人也,从赵地至临淄四、五百里,未至临淄之半秦人便要折损过半。”
“楚之郢都至临淄千余里,然何曾想楚人越海而至临淄?”到底是败军之将,看完讯文的史奕没有丝毫的惊讶。“下臣以为,秦人若伐我,必如楚人,大军直取临淄。”
“如此风雪,秦人何以至临淄?”高追反问道。“史将军……”
“请大将军准我军速返临淄。”史奕率领的是持戟之军,这支军队经过五年前的临淄之战只剩下三万人,但这三万人是齐军中战斗力最强的三万人。
“不可!”高追立刻翻脸。“若秦人真于北地攻我,持戟之师不可先行。”
“下臣乃大王之臣。”史奕喝道。“临淄危矣,下臣岂能不返?请大将军准允!”
邹露最后一句让大夫们精神一震,祥瑞是可以制造的,况且齐国三面环海,得水之多,天下列国难以比拟。然而想到这里,诸大夫的眼神又是一变,彼此看对方都有些警惕。
齐国与楚国一样,权力并非集于一人之手,所谓三个和尚没水喝,这样的权力结构极不适合扩张,仅仅合适守成。齐国要想一统天下,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集权问题,不然内部纷争足以导致统一失败。诸人彼此打量,皆有分辨敌我的意思,与哪个城邑结盟,与哪个城邑相伐,这是一统天下的首要问题。
“报!”紧迫的军报声回荡在临淄大司马府,可飞讯官并不是报告敌情。“麦丘邑讯断也。”
“麦丘?”田宗和牟种的目光当即看向地图,麦丘在临淄西北,这个位置离临淄大约有两百多里。看完地图的牟种转头看向飞讯官:“何时断绝?”
“此时。”这么冷的天飞讯官额头全是汗水。楚人离开密码本也带走,但明讯是可以用的。这几天通往北方的飞讯接连中断,最先是通往饶安的第五站、接着是第二站,现在则是通向麦丘的第六站,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
“退下吧。”田宗咳嗽了几声,说了一句。“秦人否?”他问向牟种。
“或是秦人。”牟种也没办法确定这是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秦人。
“我军皆在济西啊。”田宗叹道。此前王翦率三十万秦军压境,除了即墨,高唐与临淄的战卒全调去了济西毂邑,如果此时秦军大举攻来,临淄说不定不保。
田宗忧心齐军皆在济西,牟种已经不是忧心了。“此时大军正返临淄,若是遇上秦军……”
“啊?!”田宗神色立变,“大军何时返都?我怎不知?”
“腊祭后。”牟种道。“昨日大军已过平陵,明日可至于陵。”
田宗老了,病痛不断,几日视朝都没有参加。而且齐国并没有建立楚国那样的大司马动员指挥体制,虽然两国大司马府名字一样。齐国大司马府只是一个放大了的幕府,各邑军队调动不必听命于大司马府,只听命于本邑大夫。
王翦率兵而西去,此乃齐军诸多斥候亲见,正朝大夫弹冠相庆的同时,也盘算着撤下驻守在济西的士卒。现在的士卒不比以前的士卒,以前的士卒是自己带粮、自备兵甲打仗,现在的士卒粮秣兵甲全由国家、封邑提供。
确定王翦三十万大军业已西去,李信又攻入楚国方城,诸大夫一合计,大军就撤下了。不然‘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孙子在书里说的很夸张,十万大军每日实际花费不会超过百金,可百金也是钱,王翦退到濮阳时,大军就东撤了。
此时隶属于临淄的十五万大军在回程的路上。平陵在今章丘以西,于陵在今邹平,于陵到临淄还有百里。牟种提起这件事不是庆幸大军即将返回临淄,而是担心这十五万大军会碰到北面袭来的秦军。欲灭齐国,最好的办法就是五年前楚王的办法——略过其他城邑,直接进攻临淄。临淄一下,齐国也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