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楚军骑将,也不是都有龙骑可骑,东野革胯下的战马就是一匹狄马,站在浐水西岸比其他人矮了一个头。听闻他羡慕的声音,熊荆微微摇头。唯武器论是要不得的,龙马虽好,也要会用。只是武器又包含在战术之中,更先进的战术只要使用合理,必然完败落后的战术。唯武器论不提倡,但唯战术论应该提倡。
“报——!”骑将急来,直奔熊荆身前。“禀告大王,臣等未见秦王。”
“报——、报——!”更响亮的声音,诸人见后眼前一亮,一名侦骑举着断了旗杆的常旗疾奔而来,因为太低风吹不起来,红色的旗尾都落到了地上。
“秦王何在?!”景胜抢先喝问。
“禀大王,唯见秦王常旗置于地,不见秦王何在。”侦骑也不过是看到了扔在地上的常旗,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何处所见?”熊荆问道。
“在西面三十里。”侦骑指着西面一个地方,他是从那里过来的。
“地图。”熊荆吩咐左右。
阻拦东野固的秦军被击溃,那从沣水到灞水、从渭水到秦岭,这个东西宽约七十里,南北长约一百里的梯形区域已在楚军的掌握之中。几十万秦军不搜杀,他们也会饿死,赵政是要搜杀的,但在搜杀之前,必要堵死沣水一线。
“景胜?”熊荆大喊。
“臣在!”景胜正看着妫景的骑一师进攻灞水上的浮桥。地方太窄,骑一师几百名骑兵都没办法摆开,他不得不在一边看着。
“去此处,以阻秦人渡水。”熊荆重重指向西面的丰镐。在景胜要走时又嘱咐了一句:“若能生擒,那便生擒,不可辱之;若不能……,即杀之,带回尸身。”
“臣敬受命!”君王有君王的礼仪,善待别国君王,就是善待熊荆自己。景胜完全理解熊荆的意思,他揖礼后率人急急西去。
战场上沙尘再起,滚滚尘土不再是由南而北,而是由北而南。中军阵列犹如长堤,一旦溃堤那就大势已去,难以挽回。秦军的溃骑、楚军的龙骑、秦军的溃卒、浮桥前的楚军甲士,阵破后这些人全都往南倒卷,带起漫天的沙尘。
国尉府谋士不想决战只想阻击,这才把数十万大军的会战缩小成为几万骑兵的对决。这不能说是一个错误,拥有炮兵的楚军只要渡过渭水,会战不会有太多的悬念。只有把楚军死死顶在渭水以北,秦军才能获得战争的胜利。
然而这样的企图一旦破产,未发挥自己全部的兵力优势,战术优势又不如楚军的骑军一旦战败,秦军也就败了。几十万步卒绝大多人一矛未刺,就因为溃骑狼狈的乌龙和楚军骑兵犀利的冲锋而阵溃。
赵政目光已经不在熊荆身上,他死死盯着全线皆崩、沙尘漫天的中军阵列,眼睁睁看着秦军溃阵。他浑身颤抖着,这是气氛,也是恐惧。
“我军已溃,大王速走!”卫缭的戎车奔至赵政身前,随即横转,将前路挡住。奔下戎车差点跌倒的他知道赵政的心思,又大喊道:“大王还要灭四国、一天下,岂能死于此地!”
“大王速走!”抢在卫缭前面,赵勇抓住了赤骥的缰绳,回转后他的剑直接往马臀上刺了一剑,受创的赤骥狂跳嘶鸣,载着马上的赵政放足狂奔。
赵政返走,他身边的仆臣跟着他疾走,招风的遮阳华盖已经扔了,唯有常旗跟在赤骥身后,用难以想象的速度逆风移动。
杀了赵政,一切就可以结束;秦军如果不攻伐,天下少有攻伐。熊荆不顾生死单骑突击正是为此,然而赵勇派出的那些戎车不断给他制造障碍,他只能在戎车间左右穿行,等穿出这些戎车,赵政已经返身而走,不甘的他大喊道:“赵政!赵政!赵政……”
喊声中他似乎看到了赵政回头,然而赵政还是越行越远,成列成列的卫卒更护住了身后。
“不好!”因为戎车的阻碍,庄去疾、妫景、成夔等人离熊荆只有一、二十步。卫卒阵后,成夔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弓正缓缓举起,箭已经上弦。他纵身一跃跳下马,还未落地长弓便已在手,箭矢则在弦。卫卒阵后,弓拉满,箭离弦,屏住呼吸的成夔手指一松,箭矢也离弦。可惜他来不及看结果,身后龙骑奔来,‘砰’的一声将他撞飞。
冲阵后熊荆打开了面甲,突然发现左侧箭矢飞来已晚,他的臂盾来不及举起,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中箭时,旁侧黑影一闪而过,飞来的那支羽箭擦着他的鼻梁偏转,火辣辣留下了一道血槽。
“大王!”熊荆要返身回看时,庄去疾冲上来了,他的呼喊里带着些责怪,责怪熊荆如此鲁莽,不顾性命的单骑疾冲。
“不佞无恙。”刚刚死里逃生的熊荆自知有错,他随即指向两侧彻底阵溃的秦军,笑着道:“秦军败矣!”
如果说中军阵溃后预备队还有稳住阵脚的可能,那么几十万秦军亲眼目睹赵政的常旗往后急退,战败那就真的无可挽回了。中军阵列全溃,士卒疾奔逃命,左右两军的蒙恬与杨端和虽然极力想稳住阵列,但他们麾下都是老弱之卒,中军一溃散士卒跟着溃,大王逃命士卒还没有逃命,屯长、百将就已经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