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屈光看向项燕,又看向熊荆。这样的条件齐人肯定会答应。
“与其如此,不如十倍关税。”打压丝绸价格只是这二、三十年,三十年后丝绸肯定要大幅提价。熊荆想到了战后,他随即看向屈光,“告之齐人,两年后丝锦仅有十倍之利,齐国若收十倍关税,海舟宁愿不贩丝锦之物。”
“大王以为几倍关税可?”打压海外丝绸价格的计划屈光现在才得知,再和齐人商议他心里已经有底了。
“若极西之地只得十倍利,齐国关税最多三倍。”熊荆道。“齐人若不信,可随舟西去。”
“臣知矣。”屈光道,这算是熊荆的底线了。
“齐人若羡慕我得巨利,何不出大章巨木至东地中海公司造舟?”熊荆反问道。
东地中海公司是开放性的,任何人都可以投资。只是给钱没用,要想造船必须出大章木料,相对于来料加工。船下水后由公司负责运营,按照既定比例分配利润。船主可以派人跟船监督,可船的使用权归公司所有,不能带走,可以转让或将船卖回给公司。具体的说,这是需要提供造船木材的公司股东。
“齐人已在采伐大章。”屈光道。“许多城邑已在拆宫室。”
“善。”继楚国拆宫室取木料造船后,韩魏齐赵都开始拆宫室取木料。这种木料不必干燥,可直接入坞造船,一年后下水即可贸易得利,比伐大章快了好几年。
“臣等告退。”丝绸关税之事既然说完,项燕等人一直在等,昭黍、屈光当即揖退。
他们一走郦且就道:“齐人多诈,臣以为攻秦之事不可与知。”
“田合此人可信。”项燕不同意郦且的看法,“且齐国有五千骑兵,赵国骑兵本有万余,此前燕国五千骑兵又归于武安侯麾下,魏国有两千骑兵,加上我楚国,可得三万骑兵。
三万骑兵,齐赵燕三地可得马五、六万匹。”‘嚯’的一声,项燕翻开此前遮盖住的秦国地图,指着咸阳的位置道:“咸阳城在渭水之北,然闻秦昭王起便于渭水之南新筑宫室,如今秦王视朝议政皆在渭南,三万骑军大可直捣咸阳,击杀秦王。”
战争仅仅过去了数月,齐都临淄似乎就恢复了往昔的热闹。城门、大市依旧是车彀击,人肩摩,连衽成帷,举袂成幕,城内乐声不断,吹竽鼓瑟、弹琴击筑和战前没有不同,但斗鸡走狗,六博蹋鞠的人却大为减少。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王廷、朝廷已然分立,全国各邑的金钱粟米不再像以前那样无限制的运入临淄。而临淄是齐王田建的私邑,关市税、口赋、户赋都归王廷少府所有,可惜这些钱已经养不起原来那些的大臣和伶人。很多大臣从此以后除了俸禄再无私赏,贿赂几乎消失;伶人更惨,这些人拿着一笔不多的遣散费后就再也不是王宫的宫人了。
对于已撤至临淄城外的楚军,很多人怨恨,也有很多人感激。只是怨恨也好、感激也好,变法后的齐国再也不是以前的齐国。缁水长流,夏日的清晨王宫皋门外玄端颤动,百余位大半来自全国各邑的朝臣在等待上朝,随着阍者打开皋门,群臣鱼贯而入,进入正朝按班站立。
很快一身皮弁服的田建就出来视朝。此时的视朝完全是象征性的,齐相田假向他汇报诸事后,田建便起身退朝,返回路门正寝,接下里的时间就是这些朝臣的争论时间。
争论的问题包罗万象,从葛麻针线到兵甲粮秣,从合纵攻秦到海外贸易,齐人善辩论,很多时候辩论不是为了输赢而是为了展示口才。威望不够的齐相田假只能由着他们,让他们高谈阔论。但只要所议的事情没有个结果,那就谁也不许离开正朝。饿着就饿着,不得休息就不的休息,反正要有个结果,哪怕是不好的结果。靠着这一招,齐国的变法最终完成。
没有外朝,只有正朝;没有庶民,只有贵人。
这样的结果虽非熊荆所期望,但毕竟是齐人自己变法。按照约定,变法后楚军撤出临淄,齐楚之间再订盟约。这个盟约不可能是熊荆一人而绝,包括他所设计的四国经济体系,都要得到郢都正朝的支持。郢都正朝同意了,派遣诸多使者来到齐国相商,盟约和整个体系才能逐步逐步的完成和构建。
楚齐盟约一如既往,比以前增加的是军事同盟内容。即:如果第三国主动进攻楚国,齐国将对楚国提供军事援助,包括出兵相助;反之亦然,如果第三国主动进攻齐国,楚国亦将对齐国提供军事援助,包括出兵。
基于此,虽不能在政治上改变齐卒的境况,但在军事技术上,以项燕为首的大司马府和以鲁阳君为首的郢都军校一个多月前已经抵达临淄,类似楚国大司马府的齐国大司马府开始组建,类似郢都军校的临淄军校也在筹备。乐观的估计是今年秋天第一批学生即可入学,而大司马已经开始初步运作。
齐人虽然骄傲,但战场上真刀实枪的较量胜负最容易分辨不过,军事上全面学楚国并没有什么阻力。只是在构筑四国经济体系上,齐人的骄傲和不甘常常成为阻碍。
四国经济体系能够支撑长期残酷的战争,靠的是海外贸易金银和货物的持续输入。没有这种输入,这套体系立刻完蛋,大家将重新玩回原来由官吏支撑的国家体系。而海外金银和货物的输入,有很大一部分要靠齐国生产的丝绸。
楚国官吏介绍整套体系时,虽然没有夸大海外贸易的利润,可丝绸三、四十倍的利润仍让许多齐人频频乍舌。一些人忽然感觉自己吃了亏——虽然是经济体系,虽然赵魏两国不能干预经济,但齐楚两国共同组建的金行却拥有四国的铸币权,以及经济干预权。初步的规划中,将来的贸易丝绸主要由齐国负责生产。
丝绸多数产在齐国,被楚国海舟卖到中洲之西,可得三、四十倍甚至更高的利润,这些利润全归楚国所有,齐国除了生产利润什么也得不到。
从同盟关系上来说,这似乎有些不公平。同盟类似合伙,既然是合伙,分配就不能如此不均。可从法理上来说,楚国买进齐国丝绸,齐人已经赚了一次钱,而贸易的风险、贸易的海舟、贸易的水手全由楚人承担,贸易的利润自然全由楚人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