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荆对项燕说完又看向群臣,道:“此事议完,还有何事?”
“请大王勿与齐人绝。”东野固带头揖道,说起了齐国。
说到齐国自然会说起两国的姻盟。熊荆的态度很明确,不再娶齐国公主为后,但不与齐国断交,保持一般的外交关系。东野固等人却坚持要娶齐国公主,认为这是拉拢齐国的手段之一。
只是,齐国自始至终都没有被楚国拉拢,称过东帝的齐人甚至有些看不起楚人,以楚语为南蛮鴂舌。齐人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感有些人在意,有些人则还不在意。熊荆倒不觉得齐人太过骄傲,他只是不想娶一个懦弱之王的女儿,不想自己的儿子沾染上懦弱的习惯。
婚姻是人生大事,除芈玹外,他还没遇到过别的动心的女子。若真要在他所见过的女子当中挑一个,那自然是芈玹,伏剑的芈曦也很不错,可惜两人同父,再就是魏女公孙嫣,勉强。
朝堂上乱哄哄一片,反对与齐国继续联姻的成介等人,与赞成和齐国继续联姻的东野固等人激烈争辩。成介等人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认为齐国是另一个赵国,联姻后秦国如果伐齐,必会求救于楚。不救,楚国将陷入人伦上的被动。
反过来,秦国攻楚齐国是不会救的,这点已经证明。即便齐王答应了,齐人也不会救,这点也已经证明。既然齐楚之间只能达到这样一种互相贸易的关系,那又何必要联姻?只要双方遵守穆陵关之盟,保持邦交友好就可以了。
成介等人的理由和熊荆不同,这是现实的考虑。这样的考虑完全正确。君王联姻本就是外交手段,但这种手段不能频繁使用,很多时候使用只能一次,因为王后只有一个。既然联姻不能使齐楚邦交更进一步,那就没有必要把这个机会浪费在齐国身上。
“荆儿不欲与齐人联姻?”朝堂上还未完全确定的事情,,次日赵妃就耳闻了,这日熊荆请安后一起用膳,赵妃特意说起了此事。
“然。”熊荆的筷子悬在空中,他倒忘了向赵妃提这件事。“请母后恕罪。”
“不娶齐女也好。”赵妃笑起。“荆儿未与齐国联姻时,赵使曾向我提起赢南公主,她比你小一岁……”
“母后。”没想到赵妃说起了赵国公主,芈璊在旁边一个劲的笑。“荆儿年纪尚幼……”
“呵呵。”芈璊笑的更欢。“还尚幼,宫外皆说王弟临幸过一个魏女。”
“这是子虚乌有。”熊荆瞪了她一眼。
“荆儿。”赵妃再道。“你是楚国大王,又已亲政,婚事应当早定。”
“母后!”熊荆大急,“秦国正大举赵国,若与赵国联姻……”
“若何?楚国难道不救赵国?”赵妃看着熊荆,意思非常清楚。
朝议的实质就是备战,只有先备战方才有实力救赵。不过毕竟是楚越联合,解决了收粟问题,代表自己部落立于朝堂上的竹忽然横插一个问题:为何一定要三年之粟,两年不行?
“三年耕而余一年之食,率九年而有三年之畜,十八年而有六年之积,二十七年而有九年之储,虽涔旱灾害之殃,民莫困穷流亡也。故国无九年之畜,谓之不足;无六年之积,谓之悯急;无三年之畜,谓之穷乏。
又云:什一之师,什三毋事,则稼亡三之一。稼亡三之一,而非有故盖积也,则道有损瘠矣。什一之师,三年不解,非有余食也,则民有鬻子矣。”
负责高库的伯南从容而道,尽量让楚语不太利索的越人听懂。竹是年轻人,楚语学的很快,伯南说完他便道:“稼亡三之一,三年累亡一年,一年仅少一年之粮,何须三年之粟?”
“呵呵……”不知谁忽然笑了,然后很多人跟着笑。
“不佞也不知。”熊荆有些不悦,他不愿看到楚人嘲笑越人。“请伯卿解惑。”
熊荆的出言让场面安静了下来,伯南揖道:“禀告大王,稼亡三之一确如越臣所说,三年累亡一年。然,毋事之人食粟甚多,常人一月食粟一石半,战时一月则需食三石,军中又有牛马,输运又有耗损短少,毋事之人一年需耗一年之粟,三年即耗三年之粟。余者虽在耕稼,然耕者皆是老弱女子,又无牛马,三年后稼当亡三之二。故云,非有三年之粟,不可为三年之战。”
十分之三的人负责作战以及后勤,食量翻倍就要消耗十分之六的粟米,再加上输运的牛马,这确实需要一年的粟米,如果运粮的路程过远,可能还不止一年的粟米。
楚军的情况是以水路运输,但二十人一辆随军马车的配置,加上短途运输需要的牲口,加上各县各邑正在建立的骑兵,等于把减去的陆路输运所需的牲口又补回来了。
“竹卿,三年之粟可知否?”熊荆问向不解的竹。
“臣知也。”竹讪笑,他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把熊荆也扯进来了。
“然。”熊荆对着他点点头,而后再看向伯南,“楚国未有什一之师,因为水运,也未必需要什二之力夫输运,你与大司马府商榷后再算三年粮秣之耗。”
“唯。”伯南答应道。“臣今日便与大司马府相商,然臣仍要敬告大王,近年天相大异,尤以秦为最。秦王政三年,大灾,民大饥;秦王政四年,七月蝗,大疫;秦王政五年,蝗、疫、大灾;秦王政九年,四月寒,民多冻死;去岁,天下大旱,秦六月至八月不雨。
而秦王政三年前之大灾,乃二十五年前上郡大饥,再往前,未见大饥,只是水灾地动……”
“果真如此?”熊荆到没有留意这几年灾害,现在听伯南一说,顿时起了心思。
“敬告大王,然矣。”右史出列答道。“此天弃秦也。”
“天弃秦也。”群臣咀嚼这四个字,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大王,天确已弃秦,然臣以为当多积一年之粟。”伯南是个稳妥的人,最近几年天灾频繁,他就担心楚国什么时候来一场天灾,积粟全部都打战食尽,那庶民可真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