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人命岂能等同于草芥?”伏生无言以对,其他人自然站起来接话。
“大争之世,人命本便是草芥。”屈光答道,引起在坐先生、学生一阵惊讶哗然。他再道:“是日,秦军骑军袭我陈郢,陈郢司马惧秦人而不开城门,万余乡民于门外嚎哭。有誉士一门,结阵自卫,无誉士之门,池水尽赤。誉士杀人不死确有违伦常乡俗,然誉士能杀几人?敌军攻城又要杀几人?
秦军破城,斩首不满八千方不可盈论,减去自身伤亡为盈,不盈将率不可升爵,故每拔一城,全城皆屠。野战降卒,秦将白起诈而坑之四十万,其余诸战,莫不斩首数万、十万、十数万。人命非草芥乎?人命皆草芥也。”
“屈大夫何怨秦军之屠,此乃列国之愚!”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此人峨冠博带,满身儒雅。屈光还未见教,在场先生学生就是一阵骚动。“若各国皆降于秦王,何至杀人百万、全城皆屠?不愿降秦,自当如此。唯天下一统,再无征伐,庶民性命方可无虞。”
“周青臣!你食我齐国之禄,却说降秦之言,他日必当凌迟车裂。”屈光还未答话,台下一个年轻士子就以齐语高叫起来。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为川者当决之使导,岂能因言而罪。”周青臣在稷下宣扬降秦论不是一日两日,齐国是什么情况他一清二楚。且齐王非常害怕秦国,有秦国撑腰,他非常安全。
“那为何不是秦王降我大齐?大王一定会善待秦君。”又有声音问道,还是学生。
“当今天下,秦国最强,自当降秦。”周青臣不想与学生过多辩论,但学生毫不罢休。
“原来是谁强就降谁、有乳便唤母。”台下的学生轰然,场面一时大乱,屈光不说论说,哪怕是辩论也难以进行下去。
“学子无礼,屈大夫见笑了。”回到祭酒之室,淳于越向屈光致歉。
“学子血性,屈光乐见也。”屈光含笑道。“秦之害,非害楚国,乃害天下,天下若一于秦……”说到此屈光一阵摇头,连连叹息。“寡君身先士卒,被秦魏大军围于陈郢,楚齐乃姻盟之国,可惜……”
屈光之所以答应淳于越的邀请来学宫论述楚政,皆是因为游说齐王受助。齐王只是一个守城之君,继承其母君太后‘谨事秦,与诸侯有信’的外交策略。上次因听信大将军田洛之言攻楚就很懊悔,这次屈光请求齐国出兵助楚抗秦,齐王哪里会答应。
“寡君之侧,小人多矣。”淳于越是个抗秦派,虽然不完全赞同楚国的新政,但也清楚楚国一旦亡国,下一个肯定是齐国。在出兵抗秦这件事上,他对屈光多有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