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郢都外朝数日后开启,一边是秦军骑兵突袭陈郢。在下邳时熊荆面临着这么一个选择,即往南还是往北。当然这种选择并不困难,早有戒备的城邑不可能短时间被攻破,熊荆的打算是先赴郢都,再去陈郢。
但是本次开外朝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各县各邑派出的国人各抒己见。以目前的局势看,朝国人之政已经成了郢都和各县邑的权利斗争。县邑朝国人限制了县公邑尹们的权力,郢都朝国人则限制了王权。
王权被限制熊荆可以接受,但不能限制军事指挥权。既然是分权于民,那大家都要拿出实质性的东西来,不能郢都让了权,县邑却没有让权。县邑如果不让出部分权力,庶民得不到好处、尝不到权力的滋味,那谁做县公、谁做大王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这是熊荆之前的想法,可上个月去陈县后他又改变了一些主意。
楚国冗官冗吏情况非常严重,普通的一个县,仅县府就有两百名官吏,县府以外又有原先乡遂制度留下的地方官,从闾胥算起,多达六七百人。很多人、比如县府里最小的吏斗食,即上一天班就发一斗粟之意,楚国官员五日一休,他们每月也就是两三石俸禄。
如此低的俸禄根本养活不了全家,可陈县的斗食小吏居然坐车,这就等于后世县政府的保洁阿姨开宝马。是家里本来就很有钱吗?不是。入县府前无车可坐,入了县府才有车。
一万多户的县,要养近千名官吏,这些官吏还有妻儿老小。十分之一的田租根本就入不敷出,军赋怀疑也被县邑盗用——去年大司马府就有人怀疑一些县邑的军粮仓禀是空的,里面根本就没有军粮,另外大府每年还要补贴各县各邑。
一旦县邑外朝开启,冗官冗吏的情况就要扭转,裁撤官吏是必然的。为了平稳政局,唯一的妥协就是买断下岗。即不管之前是斗食还是百石,参照实际情况给一个可以养家俸禄,或者一次性发一笔钱。不然,县邑岁入养了这四五万地方官吏就没办法再养誉士、教士以及巫觋。且有他们的阻扰,新政很难顺利推行。
这样的变动势必将触及了县邑的根本,官吏、县公邑尹不会坐视权力转移到他人手中。一旦因此发生混乱,楚国将全国瘫痪。但不解决又不行,楚国本就有众多无地的封君、空领谷禄的公族,县邑十几户养一户,官吏若再繁殖下去就要膨胀到拖死国家的地步……
从下邳往南入淮河,再从淮河逆水往西几百里就是郢都。抵达郢都第二天,外朝就开启了。
没有锣鼓欢呼,只有肃穆。王宫茅门与祖庙社稷之间的大廷按照几百年前传统站满了人。左边是公族卿大夫,右边本该百官站立的位置站的是巫觋,中间则是各县各邑赶赴郢都入外朝的国人。三不议传达之后,国人第一个要议的就是县邑外朝,理由很简单,出钱买简非法且无法遏制,县邑外朝断不可启,若启,商贾当道,国必乱。
百余名国人几乎一面倒的支持不启县邑外朝,熊荆压根不停他们的言辞,只问向左右,“众卿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