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告大王,荆人既胜,以其心性,必不欲与我休兵互盟。”国中局势如何,昌平君自然知晓。他摇头为难,表示自己没有在楚军大胜的情况下说和的本事。
“阿叔必说荆人与我互盟。秦楚数百年姻好,寡人姊妹当可嫁于荆王。”秦王政情急道。他这一生中经历过两次合纵,第一次秦军大败,第二次联军攻入秦境,好在吕不韦率兵退敌。若五国再次合纵攻秦,秦军新败,荆国又举全国之力,他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国中不宁,嫪毐、吕不韦余党仍未诛尽,说不定内外交困下他就失位了。
昌平君也嗅到了危险的问题,他道:“敢问大王,我军败绩,损失几何?我军已退入秦境?”
“我军折损两万,大营被荆人攻破,奔逃不及,又失一万,今大军已退至秦境。”秦王政道。“此战荆王又作投火之器,更有甚者,是其以一国君王之尊,交兵前亲至阵前土揖全军、誓师呼喊,荆人士气大涨,我军败后,士卒皆无战心。”
“亲至阵前土揖全军、誓师呼喊……”昌平君大讶,他记得自己那个为王的弟弟年龄并不大。
“确是如此。使者初闻也不信,后问于军中士卒,乃信。”秦王政叹息了一下,“幸其人未能加冠,国事尚有朝中大臣做主。今寡人决意与荆人休兵互盟,可使巨金以说之。”
“大王既有休好之心,臣自然竭力与其休好。”秦楚之战是昌平君代吕不韦执政的最大阻碍,既然大王已决心收兵和谈,昌平君再无继续告病的理由。“然则……”
“然则如何?”秦王政笑脸不由微滞。“阿叔请言。”
“若秦楚再行交好互盟,大王万万不可再无故攻伐荆国。”昌平君道,他于攻伐之前加了‘无故’二字,算是在自己和秦王之间留了一个台阶。
“寡人必践此诺。”秦王政大声道,恳切之心难以言表。而他的手,则紧紧拉住昌平君,眼下,只有昌平君这一楚系外戚能平息吕不韦去职后的朝政,也只有熟悉楚国内情的他们,能在楚国内部活动游说,使秦楚两国再次互盟,以稳定秦国南线。
‘以隗状为左丞相,以为冯去疾廷尉……’,从渭水北岸昌平君府一回宫,秦王政便下召委任隗状和冯去疾。吕不韦刚刚去职,不可能再委任相邦,以免激起余党的反对,并且相邦总领国政,权力太大,分作左右丞相为好。而隗状也是楚人,他与昌平君为左右丞相,等同于昌平君为相邦。冯去疾则是韩人,韩人和楚人非一派系,却又与赵魏并无干连。
路门内人事召令一出,咸阳城内风声当即一变。此前大家都还以为文信侯去职仅仅是为了避嫌,事情并不严重——秦国为天下霸主,赵相遣人拜访文信侯岂非再正常不过。可当秦军败绩的消息隐隐传来,秦王又任楚人隗状为左丞相,洞悉朝中形势的人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文信侯这次去职,恐将永不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