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赵妃只觉得心颤了好几下,她双手揪紧了袖口,忍住泪问道:“此等凶险之时他为何要出宫?宫外之歌太傅听不见吗?”
“宫外之歌?”正寝高大坚固,土墙自然厚实,宫外的歌声若有若无,朝臣们自然听不见。
“请王后勿忧,歌声末将亦闻。此歌乃宫甲常唱,殿下有十五乘士卒随行护卫,定是无虞。”邓遂出来揖道,他刚才站在堂外阶上,那里是能听见歌声的。
“将军谬矣。”芈璊看着这么多朝臣心里有些害怕,可母亲在侧、事情紧急她不得不鼓起勇气说话。“此歌你我常闻,然将军不知吗?宫甲放歌多在结阵互斗之时……”
再多的男人也没有一个无聊苦闷的小姑娘细心,邓遂闻言瞬间色变。璊公主说的没错,宫甲结阵互斗之时常会唱歌鼓劲,这歌声……
“殿下恐有凶险,请王后公主稍坐,末将速速出宫。”明白过来的邓遂拜都没拜就跑出了中庭。赵妃见他如此焦急,眼睛一翻,昏在了地上。
王宫之外,熊荆的确到了最凶险的时刻。吴申训练的果真是死士,长铍长近四米,比夷矛短了七十多厘米,但这些人全不怕死,夷矛洞穿褐甲捅入身体的同时,最前一支长铍也顺势伤及第一排的夷矛手,第二排的长铍上再捅时,第一排夷矛手已失去了战力,活生生被第二支长铍捅死,不过这个长铍手也随即被第二支夷矛捅伤。
同样的握柲手法,单以兵器长度言,要两名长铍手才能换一名夷矛手,但实战并非如此,知道自己兵器较短的蛮越死士立即改换握柲手法,由握棍改为握端,如此长铍杀伤距离硬是多了两尺,再就是中矛后长铍手死抓住矛杆不放,以掩护身后队友进攻,让夷矛手伤亡大增。
防守南面的三卒夷矛手不足三百人,五人一列的军阵单薄的不能再单薄。前面两至三名夷矛手阵亡后,剩下的两三名不再杀敌,而是拒敌。拒敌就是只求捅伤不求捅死、只要阻止敌人前进,其出矛力求迅速短促,可面对这些不怕死的死士,也只能不断节节后退。
矛阵摇摇欲坠,更无助的是另一件事情:厚达三十人的长铍阵战斗中忽然变阵,最后列的十人出阵往左,中间的十人出阵往右,五十米宽的阵型不一会就变成一百五十米宽。变阵之后,左右两侧长铍手立即勾击夷矛阵的侧翼。蔡豹已经把全部力量投入北面的战斗,此时剩下的只有一卒剑盾手、四五十名短兵近卫、数十名伤者,以及十辆戎车、一辆指挥车、一辆鼓车,最后就是熊荆乘坐的四轮马车。
长铍手勾击而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十二辆车结成一个圆型车阵,将四轮马车护在中间。戎车加上挽马长度超过四米,彼此间隔一米布成圆阵,直径也有十七八米。长铍和夷矛一样,忌讳障碍和狭小地形,戎车这么一栏,双方便只能隔车而战,长兵器的优势几被抵消。
但问题是长铍手不但装备了长铍,腰间也有佩有长剑。见长兵器不好用,两侧的长铍手立即弃铍拔剑,蜂拥冲入车阵之内。他们虽无盾牌,但人数近千,顿时把一百五十名剑盾手、四五十名短兵近卫、数十名伤者压制四轮马车周围。而这时,当最后一名夷矛手战死,正中间的长铍手也攻入了车阵,奋力一击下,无数长铍重击在车厢外面的钢甲上,发出‘咚咚当当’的巨响,不过重击之后,这些太过靠前的长铍手很快被护卫们斩杀。
战场上双方争夺的要地死人最多,尸体累积的最快。现在阵中宽大的四轮马车就像一块拼命吸引铁屑的磁石,引得越来越多的长铍手不顾生死奋力一击。他们清楚,只有杀死车内的熊荆,才算是完成了此次任务。再多长铍也捅不穿车外的钢甲,反而使他们死在护卫的反杀之下。尸体越积越厚、越累越高,瞬息间尸墙的高度就超过了马车,以致最后几十名剑盾手抵抗时已经站在马车车顶,他们这些人死后,尸堆里的马车就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