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名小妾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之时,苏嘛喇氏眼中噙泪,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
那名小厮闻令,心下一发狠,双手持弓柄迅速地绞动,那半透明状的细细弓弦立刻嘎嘎作响地扭紧,紧紧地勒住了那小妾的脖子。
见到这悲惨而可怕的一幕,苏嘛喇氏的眼泪又悄然而落,她一把捂住了脸孔,肩膀一耸一耸地纵声饮泣。而那管家荆古达,则是一脸不忍之状地将脸扭向一边,不愿观看这样的人间悲剧。
很快,这名小妾最后剧烈地弹动挣扎了一下,便身体一软,再无动静。
她死了。
其实,这种缢杀方式,并非是满州人所独创的死刑方法,在中国历史上,早在秦汉时代就有这样处死犯人的方式。其具体操作便是,就是把弓套在受刑人脖子上,弓弦朝前,行刑人在後面开始旋转那张弓,弓越转越紧,受刑人的气就越来越少,最后终于断气。
在中国历史上,比较有名的缢杀方式,除了皇太缢杀阿巴亥外,另有岳飞父子就是这样被秦桧处死在风波亭。而明末之年,永历皇帝朱由榔,还有其皇后,以及其子朱慈焕,也是这样的方式,让吴三桂给逐一缢杀。
一直在神情紧张费尽全力地按着她的几名小厮,这时,才长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按她的手,瘫软在一旁。
不过,他们喘气未定,乌嘛喇氏那有如死神催命般的声音,又再度冷冷响起,
“去,再送她上路吧。“
乌嘛喇氏指着那一名一名木头一样呆呆跪立的姬妾,冷冷地下令道。
几名小厮不敢怠慢,又向着那名姬妾一拥而上。
只不过,这名看上去有如木头一般跪立,仿佛已彻底吓傻没有了神智一般的姬妾,在那滴着鲜血的弓弦套上了脖颈之后,她一直微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两串晶莹的泪珠,有如断线的珍珠,潸然而落。
与此同时,扑上去的那几名小厮,皆听清了她的一声喃喃低语。
“额娘,孩儿来与你做伴了……“
很快,在弓弦嘎嘎响动之后,这名姬妾,也同样被弓弦迅速缢杀,她的死状,与方才那名小妾一样恐怖而骇人。
最后,那名一直昏厥于地的姬妾,也被这些小厮抬起,在昏迷状态下,同样被弓弦就地缢杀。
只不过,在缢杀这名姬妾后,那根浸满了鲜血与怨气的弓弦,忽然绷的一声,断了。
房间中,一时一片让人窒息的死寂。
苏嘛喇氏用一种呆滞垂死的眼神,打量了一番地上已了无生机的三具尸首,她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惨笑。
“老爷,等等我,现在为妻,就要和她们一起,来地下陪你了。“
很快,铁器铺中的一名伙计,急急地前往豪格府中而去。
这名伙计一路穿街过巷,一路小跑着来到肃亲王府,便立刻向门人禀报,求见肃亲王豪格。
令这名伙计十分意外的是,那门人告诉他,肃亲王此时并不在府中,而是去了安平贝勒杜度之处。
伙计一愣,也不知道豪格是真去了安平贝勒杜度府中,还只是不方便见自已,他略一犹豫,便向门人说了自已的请求,告诉他咸旺铁器铺掌柜郝泽仁有要事求见豪格,请他代为禀报。那门人答应后,伙计便告辞回返。
其实,门人向伙计所说的,确是实情,因为就在前一个时辰,豪格接到手下禀报,说那一直重病在身的安平贝勒杜度,早在昨天晚上,终于蹬腿咯屁了。
而在今天上午听到这个消息,豪格心头,竟然莫名地泛起一丝免死狐悲般的悲凉。
他几乎在突然之间,就想到了在四年前时,自已与杜度一道入关作战,一路杀得明军丢盔弃甲,现在想来,倒是有如在昨天一般。没想到四年过去,当年强健如牛的骁将的杜度,竟然就这般一病呜呼了,真真造化弄人哪。
不过,这个杜度,赶到清朝内战将起之前死掉,也许,还算是种幸运吧。毕竟,等到战火一起,盛京城被多尔衮派兵团团围住的话,这杜度想得个好死,怕亦是不能了。
相比这一死了之一了百了的杜度,现在的自已,面对莫测的将来与前程,面对即将到来的规模清朝内战,这日日所受的煎熬与焦虑,只能一个个默默承受,却是实不足与外人道啊。
不过,接下来,当豪格听到军兵接下来的禀报,豪格顿是瞪大了眼睛。他仿佛能从军兵的话语,亲眼目睹了安平贝勒府那一可怕右悲惨的一幕……
昨天晚上,安平贝勒杜度突然病情加重,躺在病床上的他,大口喘气,全身冷汗直流,象筛糠一样不停地哆嗦着。
见到杜度这副样子,旁边服侍他的福晋乌嘛喇氏大声哭泣起来,她一边紧紧地拉着杜充枯瘦的手,一边喝令一旁的管家荆古达赶紧出来叫大夫过来。
杜度却艰难地举起了手,制止了她。
“不,不必去叫大夫了,我大限已到,断难捱过今夜了。”杜度喘着粗气艰难地回答道:“福晋,现在孩子们都平安离开,为夫心愿已了,纵是一死,亦足含笑九泉了。我只希望,我这些天,向你交待的事情,你要做好,为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老爷,你放心吧。”福晋乌嘛喇氏涕泪纵横,她点着头,哽咽地答道:“,当家的,你若去后,家里后事,为妻我会全力安排好的,然后,我再随老爷你而去,不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太孤单……”
“很好,很好,若是如此,我就放心了。”杜度脸上费力地挤出笑容,深陷无神的双眼中,却是一道凛光一闪而过。
忽然,杜度全身剧烈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咯咯地响了几声,便双腿一蹬,两眼一翻,吐出了最后一口气,死了。
见杜度终于挂了,呆在房中的福晋乌嘛喇氏与管家荆古达大放悲声,二人一同扑在杜度的尸体嚎啕不止。
不过,二人嚎哭了一阵后,还是乌嘛喇氏先行停止哭泣,两眼已哭得有如一个烂桃儿般的她,虽然还是在轻声抽泣,但她脸上,已是满是冰霜之色。
”荆古达,你去把老爷的射弓带来,再带上几名忠心有力的小厮,然后,再唤老爷的三名姬妾,一道来老爷的病房中来。“乌嘛喇氏凝视着杜度僵死的面容,冷冷地下令道。
听了乌嘛喇氏的话,荆古达忍不住全身一抖。
他当然知道乌嘛喇氏所说为何意,取杜度的射弓,无非是想用弓弦缢杀那三名姬妾。这种缢杀方式,是女真族的传统处决手段,尤其用来处决女子。象在当年,多尔衮的母亲阿巴亥,就是被皇太极等人用这样残酷的手段当场杀害。
而想到杜度那三名姬妾,将在这样残忍而可怕的手段下,被活活处死,荆古达的内心深处,感觉十分震怖,对这三名姬妾的可怜命运,也充满了莫名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