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低调好难

厂公为王 徐猫儿 3724 字 7个月前

众人顺着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月亮门里,站着一个一身儒袍的中年文士,一脸的正气,神色严厉看着自己身前的一个岁的小孩子,刚刚的声音明显是这个中年文士发出的。

院里的丫鬟小厮们一看这中年文士,都不再说话,缩着脖子,低着头,悄悄的从另一边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徐如意还有王伯。

“我问你话呢,你在这里干什么?”中年文士又是一声厉喝,吓得眼前的少年一哆嗦。

“回,回先生的话”小孩战战兢兢的开口了“我,我在听他讲故事”说着,拿手一指一脸茫然地徐如意。

“我说这两天怎么看你无心读书,原来心思都花在了这里,”中年文士冷哼一声“小心我禀报夫人,看她责罚与你。”

徐如意歪着脖子想了想,大概也就明白了‘应该是府里的小少爷和先生吧。还是躲开吧’

摇了摇头,徐如意转身也准备离开。王伯一直在一边静静地坐着,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尸山血海里走出的大头兵最看不惯的就是那些摇头晃脑的读书人。那教书先生显然也认识王方,不过也没说打个招呼,显然也瞧他不顺眼。

看着徐如意即将离开的身影,那中年文士又开口说道:“少和这些下等家丁混在一起,他们讲的故事又有什么好听的,不知所谓。认不认字都两说,就敢说书,回头我定当禀报老爷夫人,将这种人赶出去。”

话是冲着小少爷说的,但这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徐如意和王方的耳朵里。

王方也不在意,凭着自己的面子,老爷夫人不会在意的。这先生也就是过过嘴瘾,说话恶心他,对于先生的行为,王方的反应很简单:痰嗽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了脚边。

王方不在意,但徐如意可在意。在他的概念中,教书先生的权力应该不小,他现在可不能被赶出府去,不然麻烦就大了。

咬了咬牙,徐如意站住了脚步,转身向着那中年文士走去。

一直走到中年文士的近前,徐如意才一拱手说道“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倒是身边的小童脆声答道“这是方毅方先生,是我娘给我请的先生,我叫蓝春”

“哦”徐如意一副了然的神色,又冲着那方毅说道“我叫徐如意,是王伯的义子干儿,如今也算是府里的下人,我识字,也懂礼。最起码别人问话我会回答,对人说话也很客气。”说完又一拱手,转身便走。

“你,你站住!”方毅厉声高喝。没办法,如果今天就到这里,那事情传扬出去,就变成他不懂礼数,被一个家丁教训了一番。

“哦,”徐如意站住身形,转过头“未知先生还有何赐教?”

声音不高不低,但配上那副轻慢的神态,直让方毅心头火起。眼珠转了转,方毅扶了扶衣袖,示意小少爷蓝春站到一旁,开口说道“说书唱戏劝人芳,未知你刚刚说的是那部书啊?”

“回方先生的话,是我自己编的闲书”徐如意应道

方毅听了一愣,随即嗤笑一声“看你年岁,不过十五六岁上下,就大言不惭,自己编书?”

“方先生请了”徐如意的态度也不甚恭敬“年岁的多少只能证明一个人吃了多少饭,和学识的多少有关吗?昔年甘罗九岁拜相,曹冲十二岁称象,蔡文姬六岁可辨琴音。历史上少年天才不知凡几,先生与我素未相识,如何对我出言相轻?”

此刻,刚刚离开的丫环仆人们又再度走了回来。他们不敢站的太近,但如此的热闹可不容错过,于是一个个的或有意,或无意的在附近装模作样的忙着,有的擦地,有的浇花,最过分的徐如意还看到有人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张废纸,扔在地上,然后弯腰捡起,然后又扔在地上,再弯腰捡起,两只耳朵好像兔子一样支着,看的徐如意都忍俊不禁,乐出了声。

“你!”看徐如意乐,方毅的怒气更胜“古时神童确实不少,就怕你是那方仲永。”

方仲永说的是北宋时的一个无师自通的神童,他的父母都是贫农,从未让他接触书本。但方仲永五岁的时候就能执笔作诗。后来他的父母觉得从中可以获利,便拉着他到处给人作诗。后来方仲永的年纪慢慢长大了,但作的诗却不如从前,直到最后作不出诗,变成了一个平常的农夫。

方仲永的故事徐如意在前世就在学校里学过,但他当时的看法与别人很不同,如今这方毅算是挠到了痒处。

“嗯哼”清了清嗓子,徐如意开口说道“敢问方先生,王半山(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世人又称其王荆公)当初做此文所为何意?”

方毅斜眼一瞥徐如意“这都不知,王荆公做此文感叹方仲永不珍惜才华,不知努力向学,其父贪图小利,终让仲永泯然众人,同时借此文劝慰世人虚心向学,不要挥霍才华,虚度光阴。”

“先生说的好”徐如意先是点了点头,但又摇了摇头“其中的意味确实如此,但理想与现实又有区别。王荆公也是一叶樟木矣。”

“大胆”方毅又一声厉喝“竟敢诽谤王荆公!”

“在下不敢,只是对此文章另有见解,这也不行吗?”徐如意顿了一顿“世上有完人吗?”

“世上当然没有完人”

“哦?”徐如意眼中闪过一丝玩味“那先生说说当今天子又有何错处?”

“你!”方毅脸色涨红,不知如何答话。

不理会方毅的尴尬,徐如意开口说道“方仲永的人生本来就应该是老老实实的当一个农夫,随他父亲种田。但其五岁时无师自通,学会了写诗。后来他的父亲没有送他进学,这也是事实。但仔细想想,一个诗词才情极高的人一定会是一个善于治国的能臣吗?”

轻咳一声,徐如意接着说道“论诗才,自古无过李太白,杜工部。当时二人正逢安史之乱,二人或许留下了无数华美诗篇,但真正为君父解忧,平定乱世的人是郭子仪,李光弼等军中大将。宋朝时的词作异彩纷呈,做得一首好诗词几乎就等于得了一个好前程。但宋朝却先后被辽,金,西夏所欺,最后更被蒙古人所灭,直至当今圣上恢复我汉家河山。宋朝时的文风鼎盛,为何会被北方蛮夷所欺呢?由此可见诗才与能力并无关系。”

“你这是强词。。”方毅刚要说话,却又被徐如意一挥手打断。

“所以诗词到底有什么用呢?我认为是玩乐”徐如意沉声说道“诗词做的再美,他抵不过一碗能填饱肚子的米饭。只要是想,人人都可以做着玩玩,做的好坏并没有关系,一笑了之。方仲永出身贫农之家,父母见识浅薄,贪财好利。先不说如果方仲永进学之后会不会为官一方,就凭他的眼界见识,他也不太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官,我觉得庸官的可能更大。与其花费钱财去为他请先生博那金榜题名的机会,还不如用他的诗词多换些钱财,改善家里的生活。这样对家里好,对国家也好。”

“你是说贫农出身的人都没有眼界吗?”方毅阴森森的问道,他在暗指朱元璋。

徐如意刚刚才玩过的把戏又岂能上当:“时代也有分别。作诗上才情丰富的人或者可以通过死记硬背金榜题名,但他没有见识肯定不会是个好官。当今天子出身贫寒,但经历乱世,眼界开阔,虽然不擅诗词歌赋,但一样开创我大明盛世。”

“切”方毅也是没词了,只能酸溜溜的说道“诗词之道在你的嘴里成了一件万物,说的你会作诗一样。”

“怅怅莫怪少年时”徐如意沉吟片刻,开口吟道“怅怅莫怪少年时,百丈游丝易惹牵。何处逢春不惆怅,何岁逢情不可怜。杜曲梨花杯上雪,灞陵芳草梦中烟。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老后思量应不悔,衲衣持钵院门前。”

唐寅的一首《怅怅词》一出,方毅是真的傻眼了。所有人也都震惊了。

丫鬟小厮们的文化或许不高,但这首怅怅词的词句也并不高深,通俗易懂。每一个字他们都认识,而且他们都能听出其中的哀伤与超脱。

“这诗怎么样?我不还是在这里当家丁吗?方先生?”徐如意看着方毅,淡淡的说道。

“你,你是抄的”良久,方毅才憋出了这么一句。

“切”徐如意不屑的一小“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说完转身回屋去了,留下了一脸震惊的众人,和若有所思的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