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珍的建议令张骏不由得眼前一亮。长久以来困扰他的诸多问题似乎就在一一化解之间。往日中,叔父与自己都颇为倚重的韩璞等人,统军作战的才能实在有些捉急。而现今冒出来一个能打的李定东,却又说不准怀没怀着什么别样心思。
张骏一直在纠结着将如何安置李延炤这颗烫手山芋。曾想将他调往州治,任自己府中属官。不意那些士族高门对于自己想要提拔寒庶卑流与之对抗的心思,早有觉察。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够容得府中有一个陈珍,已经是足够宽容。若再插个李定东进来,却是任谁也不会轻易答应。先前众正盈朝,找了个蹩脚借口强烈要求处死马平,也可以视作这些士族高门对于使君将重用寒庶卑流一事所引起的反扑。
而李延炤拔擢为广武郡府属官,出任令居军司马以来,处心积虑地累积资财货殖。无疑更令张骏深感不安。他已觉察到李延炤此人是一柄锋利的刀,不过这刀若是指向敌人尚可。张骏所虑,正是恐惧这柄刀有一日会指向自己。
陈珍也正是窥破了张骏的心思,提出由谢艾率新近重组编练的州治宿卫精锐,驻节令居。一来可增强凉州的边防实力,若虏贼再度北犯,广武一线已有充足兵力可阻挡敌军进攻。二来便是让谢艾牵制李延炤,并调去一名与李素无交情的郡守,最大程度上杜绝任何反叛可能。
张骏长叹一口气:“先公在时,孤曾顽劣不堪。那时承蒙先公恩泽庇佑,不知何为艰难,何为愁苦。直至今日,先公已然作古。事无巨细,都要孤一一过问,方知局面内忧外患,维持尤难。”
“使君也不必过虑。李定东自雍秦流亡而来,又非高门子弟,了无根基,一时若论其有二心,未免失之公允。属下妄测,其许是为归乡复土之念所驱,时时不忘先公之愿。若使君驱使得当,此人倒也是大有可为。”
陈珍一番宽慰话语,却也并未令张骏的神色轻松下来。他缓缓拿起桌上石砚,端详着道:“希如折冲所言。今后凡军国政事,若有疑难之处,还望折冲与孤答疑解惑。”
陈珍诺诺连声。而张骏的面上,不仅没有分毫释然,反而变得更加凝重些许……
李延炤率领诸将一路行回临时安置诸军暂住的宿卫营地。诸将之间皆是喝了些酒,又逢战功奖励,人人满面红光,得意不已。
一路上所遇到的巡逻宿卫,皆是用带着些许嫉妒的异样眼神望着他们。白日中令居县兵押送俘虏入城的威势,这些宿卫也皆是亲眼所见。陈珍领兵日久,早知凯旋归来的兵将最是骄横,因此特命城中宿卫军营为令居县兵腾了不少空房,饮食供应也极尽优待,免得这些大爷心生不满,在使君眼皮子底下搞些什么事情出来,到时候他与李定东都交代不了,大家面子上也须不好看。
诸将归营,便即各自回到自己营中,召集麾下兵将申饬一番军律,以防麾下兵众擅自出营,寻衅滋事,产生不必要的麻烦。李延炤今日喝的不少。虽然那种像醪糟一般的米酒没有带给他多少醉意,不过连日奔波,也已是困顿不已。躺倒榻上便沉沉睡去。
县兵在姑臧城中又留驻两日,随着封赏与赐予陆续到位,李延炤又受召前去面谒张骏。将手中官印换成张骏发给的护羌校尉府长史官印。队伍随之又陆续补充了些粮草,随即启程,踏上回乡道路。
此番征战西域,诸营中阵亡士卒合三百余名。因西域天气炎热,无法将之带回县中,便由将卒们一同择地将这些袍泽埋葬。而这些阵亡军卒的名册却皆已记录在案。回到县中,势必又要将这些名字刻成令牌与石碑,再送去忠烈祠中摆放。
李延炤心中已是计划好之后要做诸事。上次卖首的资财,经发放抚恤及之后打造兵甲器械,已是花费百万钱。仍余下百万钱,李延炤却是想划拨一部分,用作开设数间学堂,以供军中将卒遗孤上学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