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贼现今尚有数千精骑。我等城中皆为步卒。即便突围得脱。虏贼发觉我等已弃守令居,即刻派出精骑追击,我等又计将安出?”李延炤望着秦大勇,不见喜怒道。
“出城之后,我等可翻山,可入林,务要将虏贼追兵甩开……”秦大勇望着面无表情的李延炤,小声回答道。
李延炤摇摇头:“虏贼精骑数千,城中军卒加上伤兵,也不足虏贼精骑一半之多。若虏贼分出一半人弃马徒步追击,其余机动至前方堵截。即使我等突围成功,又哪来活路?”
李延炤见秦大勇已沉默不语,又道:“况现今城中负伤士卒已足有五六百。若我等突围,是要带他们,还是要弃他们不顾?”
见秦大勇默然不语,李延炤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带上他们,则我等一日行军不过二三十里,覆灭也是早晚之间。若不带他们,则我等尚有机会逃出生天。”李延炤望着秦大勇,画风一转:“然而,如此行事,军卒们又将如何作想?他们将如何看我等这些官佐?”
见秦大勇垂着头陷入沉默,李延炤拿起倚靠在门楼上的长刀,一锤定音道:“如今我等毫无退路,只能与令居共存亡!”
“秦大勇,你若心生畏惧,可即刻率你部打开北门而出。我绝不怪你……”李延炤长叹了一口气:“想当初,一同在马厩中的那十来个手足弟兄,如今也就只剩七人了。牛二壮十一年时已亡于金城北岸。张兴、韩文灿前几日也重伤不治。我已召廖如龙携张兴、韩文灿遗物返回郡城。想来引得大家困守一隅,自蹈死地也是李某不察……”
“这些老弟兄,也万不可皆殁于此。你便率部自北城而走。去吧,当初在马厩中那些人,也不该尽皆随我死战此地,总该留下几颗种子才好……”
秦大勇闻言大惊,忙跪在地上向李延炤叩首道:“司马明察,实非大勇贪生怕死。既司马已决心死战,大勇必生死相随……如无司马,大勇哪有今日……”
李延炤叹口气,起身望向灯火通明的赵军大营,语调中已带着几分悲戚:“当初一同在马厩中相知的老弟兄,每个人家中�改钙扌∥揖闶鞘兜谩n胰缃裆星也恢��粲谐�蝗盏靡悦娑运�乔兹耍�矣秩绾翁┤灰远浴���
随着天边刮起风,李延炤开始感到有点点雨星随着风迎面刮来。他起身,只觉天上飘的细雨来得更为猛烈。
“下雨了。”李延炤转过头看向秦大勇:“将武库中的斗笠蓑衣发下去吧,切莫让士卒们长时淋雨。”
秦大勇含泪抱拳,领命而去。而李延炤望着城外虏贼大营,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据城而守八日,给虏贼造成的伤亡粗略估计下来,约莫足有三千左右。而刘胤部虽然屡现疲态,却还是日日进攻,不曾稍歇。
目前己方与敌方的伤亡比尚有一比二之多。然而李延炤心中却是至为清楚,随着时间的流逝及己方伤亡的增加,这个伤亡比只会越来越高。而一旦突破双方实力的均衡点,己方形势便会急转直下。
雨下了一夜。但随着李延炤一直在城楼上披蓑戴笠据守,城上的士卒们也不敢稍有怨言,只得披蓑戴笠各自在城上苦撑。半夜时分,火头军按李延炤的吩咐熬制了数锅姜汤,抬上城楼供士卒们驱寒取用。仍在雨中坚守的士卒们纷纷拿着碗盛了姜汤而后饮用。
饮过姜汤之后,城上士卒纷纷觉得雨中寒意去了不少。如此值守到后半夜,城上士卒换防,而困顿已极的李延炤只得将就在城头找了一处僻静地方,靠着女墙打起盹来。
天明时分,隐隐有阵号角声传入李延炤耳畔。他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而后便冲至城垛边上,探头向城外望去。之间虏贼营寨处,火光已尽灭。赵军步卒又列着整齐的队形,在身后声声号角的催促之下向着城边缓缓开来。如同往常一样,那些士卒各自抬着攻城梯。在众多赵军兵卒身前,赫然还有一架足堪令居城墙高度的攻城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