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三千弃卒(一)

凉州辞 子夜镇魂曲 2191 字 9个月前

随着令居县城中民户的搬迁,如今令居的大小街道几乎为之一空。李延炤将他所能聚集到的几乎所有军队都聚集在了此刻的城中。计战锋营铁甲步卒二百,骑营骑卒三百,老营步卒一百六十余,弓弩手二百一十。辅兵改编而来的先锋营八百余,收容的韩璞部溃卒四百余。还有便是辅兵一千余。

算下来,自己在令居辛苦经营四年左右,如今面临背城一战之时,所能调集的军事力量,就是这三千士卒了。他们虽然成分各不相同,年龄差异也很大。战斗经验则更不必说。自先前便流传下来的近千老营士卒,多半都参与过十一年在金城下大小数场惨烈战斗。如今这些老营士卒,在面临如此肃杀战阵之时,也早已是一副睥睨模样。

而韩璞部被收容至此的溃卒,却人人皆是一副惶然神色。虏贼的强大,沃干岭的噩梦,在他们心中早已形成挥之不去的阴影。这些天溃卒之中不少人欲借机出逃,然而无一例外都被在外游荡的哨骑们五花大绑丢了回来。

然而令这些士卒们深感不安的,是李延炤既不说将他们就地正法以肃军纪,也不说宽宥他们。只是将他们关押到营中幽深的地牢之中。每日还依样供给餐食。营中吃什么,这些逃跑不成的溃卒们便吃什么。谁也不知他心中打的是什么样的算盘。正如此后但凡有意欲逃跑的士卒,都被依样五花大绑抓回来,谁也不曾逃脱成功过。

如此一来,那些溃卒们索性也死了心。便日日待在令居混吃等死。反正最坏结果也无非战死此地。许多人经历这样一番折腾,反倒看开了许多。若是说到死,之前在沃干岭,不少人便几乎是死过一回。挺到今日,已不知是赚到了多少。比起待在阴冷潮湿的地牢中的同泽,在外面总归是要好些。

然而今日,这位令居县司马一脸严肃地巡城。他之后,便有十数名铁甲步卒着甲拿刀,押送着先前意欲逃脱的那些溃卒们游街。眼睁睁地看着昔日同泽此时被拉出来游街,剩下的那些溃卒们,也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不少人面向着他们,心中已是一声叹息。

将这些逃兵押着在各营面前晃了一圈之后,李延炤已是登上城楼,望着城楼下被铁甲士卒们押着的几人,张开嘴缓缓下令:“斩首祭旗!”

话音方落,城下已是一片刀光闪过。转瞬之间,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已被挂到了一边的旗杆之上。望着那些仍在滴血的人头,城中聚集起的各营士卒,已皆是噤若寒蝉。

“阵前脱逃者,斩!畏敌避战者,斩!殆误战机者,斩!不遵号令者,斩!”

城楼上的李延炤面无表情地吼出四个斩。下方诸军皆是默然。位于骑营前列的窦通望着城楼上的李延炤,恍然间竟出现一种错觉,觉得城楼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在此时竟是如此的陌生。

“大战乍临,吾等身为兵将,自当守土御敌。敌来势汹汹,我以寡击众,若不抱定必死之心,恐难以求存!”

李延炤面色凝重地望向城中聚集起来的数个大小方阵,语调却是如同往日一般平稳沉着:“诸君切不可侥幸,觉退缩逃跑便可苟且偷生!今日敌进至此,我等不战而弃令居;明日敌近广武,我等不战而弃广武;后日敌近姑臧,我等不战而弃姑臧……若敌来我退,不知再往后,我等又可往何处?”

刘季武此时坐于营中点将台前陈放的一张胡床上,透过营墙处高耸的望楼,依稀可见在城楼上慷慨激昂的那张年轻面孔。

“若天不眷,令居便是我等坟墓!我身为令居主将,必当率先垂范。凡有战情,我必与诸君同在城楼之上,若见我退,诸君皆可诛我!我未退而诸君退,后队斩前队!将弃军而走,斩将!军弃将而走,皆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