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赵军大队已是在营外,营地的陷落,似乎也已经进入倒计时。也许几个时辰之后,当太阳升起时,这里所有人的头颅,都会被此时还在营外的那些赵军砍下拿去邀功,一颗也剩不下来。李延昭心中涌起无限的悲愤。难道朝夕相处这么久的兄弟战死了,我却连他的全尸也保不住吗?
李延昭的眼中,又是逐渐酸涩起来。然而细细思忖了一番,他还是颤颤巍巍地用右手,从自己两层甲内的衣领之中,掏出一叠染了血的草纸,以及一根足有大拇指粗的铅笔。
李延昭唤过身边一名从始至终一直护持他左右的士卒,令其蹲在他的身前,他便将一张略微干净些的草纸铺在那名士卒的背上,右手抖抖索索地抓起那根粗铅笔,便奋笔疾书起来。
府君钧鉴:昭移防金城以来,得士卒用命,将士齐心,屡挫胡虏。斩级无数。然虏贼势大,趁夜猛攻。昭与众苦战竟夜,水米未进,及至今晨,已渐不支。回天乏术,死意已决。率下牛二壮,忠诚勤勉,任劳任怨,苦战不辍。随昭奋战,不幸战殁。母妹二人,了无依靠。惟愿府君多多照拂,昭虽于九泉之下,亦含笑叩谢!
想了想,李延昭又在信末加了一句:屋门左侧,树下有才。
奋笔疾书已毕,李延昭起身,目光坚定地将手中短信折好,不顾左手已经血染信笺,将这封书信塞到身前那名士卒的怀中,而后又从腰带后,取下自己装满了铜钱的钱袋,一并递给那名士卒。
那士卒愕然抬头:“李司马?”
“这袋钱你拿着。你去马厩里牵过我的马,然后把牛二壮的遗体送到忠烈祠,这封手书送到郡府,交给府君。兄弟,有劳了!”
语毕,李延昭深施一礼。而拿着信和钱袋的那名士卒,却已是眼中噙泪。
“去吧。再晚,可就走不了了。”李延昭淡淡地笑着,看着伏地叩首的士卒。
“属下……属下愿与司马同死!”那士卒说着说着,已是哽咽出声:“骑营仅百人时候,属下便跟随着司马了。今日司马决意死战此地,属下……属下万没有独自逃生的道理!”
已经转过身去的李延昭闻言,又是转头回来,盯着那名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