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烟霞阁这边起了争执，围拢的人渐渐多了。黛玉此问一出，许多贵女皆往霍灵看了一眼，霍灵果然脸上微微一红。贾母到底是年老成精的人，看此情形，便是霍灵有理亏之处，但霍家势大，实不是一个空壳子荣国府开罪得起的，因而贾母没有说话。

南安太妃笑道：“小姑娘家拌嘴，原不是什么大事，不要伤了和气才好。灵儿，不许淘气！”南安太妃自然知晓黛玉说的是实情，今日霍灵来见外客时，确然戴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因霍灵将步摇跑歪了，还是自己亲手给扶的，因而南安太妃便想将此事揭过去。

谁知霍灵见祖母居然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儿斥责自己，顿时觉得一阵委屈。开口道：“灵儿没有胡闹，灵儿今日确然丢了簪子。不过是小丫头问了几位姑娘一问，我又没得罪几位姑娘，红菱也道歉了，祖母怎么倒斥责起我来了？簪子丢了我也没寻了，林姑娘怎么又突然问我衣裳首饰，我穿什么戴什么，林姑娘倒比我贴身丫鬟还清楚？林姑娘没看见簪子也就罢了，何必编排出这一番话来。”说着霍灵亦是甜甜一笑。

方才黛玉突然问霍灵的穿戴，围观众人不傻，自然猜道霍灵说谎。霍灵亦是自知方才自己表情露了怯，在这许多人面前，大大的丢了面儿，于是便想着找回来。霍灵平日除了会说些讨好南安太妃欢心的话，能记住嬷嬷教的规矩，其他时候实在不是个嘴巧的人。今日情急之下说出这番话，自觉颇为机变，心中不禁小得意：什么尚书千金，三言两句便被自己踩作丫头，还顺道暗示了黛玉故意编造谎话。

黛玉亦是一笑，背过身去便开始说话：从背后左起第一人说起，身形样貌，穿的什么戴的什么，站在谁前谁后皆无错处。一连说了七八人，皆是丫鬟。须知若是主子，都是要一一见礼的，厮见时候也都会留心打量，省得他日再见自己却不记得了，不但自己闹笑话，若是遇到气性大的，还会得罪人。但黛玉突然背过身去，说的皆是丫鬟穿戴，这份记忆力便极是惊人了。盖因无人会特地留心丫鬟，主子们厮见也不会介绍丫鬟名字，至于陌生丫鬟的穿戴，便是记性再好的人，也容易忽略。

黛玉一口气点了七八个丫鬟的穿戴，皆是她不认识的，连名字都不知晓，却没一个错漏的，这份急智让在场的众人都吃了一惊，心中直暗忖：不愧是探花郎的千金，只可惜是个女子，考不得科举，不然只怕林家又要出个进士。既然林氏女有这等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说今日早间霍灵没带簪子，自然就没戴了，再无人疑心。便是探春自负才华，也心中暗叹自己没有这番过目不忘之能。

说了七八个丫鬟的穿戴之后，黛玉却微微一愣，远远的看着一片屋宇之上，仿佛一个人影掠过，只一瞬间，便没了踪影。黛玉略一皱眉，也没多想，转过看着霍灵道：“记住几件衣裳首饰有什么难的？若是郡主记不住，明日我让人送几筐上等核桃来给郡主。”

霍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黛玉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篇话是什么意思，西宁王妃却唇角微微一扬。

围过来的人有各家的夫人、太太，毕竟自家女孩儿也在逛园子，这些贵妇们原是怕自家女儿吃了亏，因而来了。不想听到尚书千金骂了这样一篇话，但到底骂的是郡主，这些贵妇不欲惹事，许多拉着自家的女孩儿不让说话，自己也没笑。

湘云作诗词都极为敏捷，当然知晓黛玉这在骂霍灵笨，需要吃核桃补脑子，她又恼今日霍灵凭白污蔑自己，噗嗤一声笑出来。保龄侯夫人见了，吃了一惊。好在湘云、清云站在人群中靠后位置，保龄侯夫人只希望南安太妃和王妃都没听出是湘云。

湘云这一笑，便是贵妇们能忍住，敏捷活泼些的娇客都笑了。虽然笑得小声克制，但能明显听出许多姑娘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