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一面命丫鬟奉茶,一面不慌不忙的说:“左右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难道我还能堵住悠悠众口不成?事到如今只得既来之则安之了,我知道自己问心无愧罢了。”
“下官自然知道林大人绝非贪弊之人,只下官一个人信大人有什么用?只林大人进京的时候怎么只得一船呢,行礼又只有那十几口箱子的书籍字画?之前林大人为修河防散尽家财的传言又传得那样厉害,都从江南传入京城了,如今外头编派说这些都是林大人做贼心虚,先放出的话呢。又说林大人为了不让人看出任上贪墨多少,早处理了家当,换成银票才进京,那点子行李都是骗人的。若是大人进京时候行李多些,什么散尽家财的谣言自然没人信,许是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还有更难听的,说大人进京时候,船上有一位极貌美的姑娘,好些人都看见了。这姑娘并非大人家人,乃是大人强抢来的。哎,那话说得难听的,都叫人不忍心听。”
林如海自然知道所谓欺男霸女一节,说的便是杜九娘。杜九娘是江湖女儿,并不十分拘泥礼教,船上时候有时候立在甲板看景,到了京城也不愿坐轿,乃是骑马进的林家,看见的人自然极多。不想如今被人编排出这样难听的话来。
林如海听了,不动声色的道:“若是林某带着满船的行李进京,谣言自然就变成林如海贪得无厌,敲骨吸髓,这些年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你看修这么大的河防工程,户部拨款也不够,他贴了这样多,还剩了那么大几船,可见他贪弊之多,万死不辞。
至于到林家做客的姑娘,乃是林家座上宾,被人这样编排,实在是受我连累,我心中也十分过意不去。”
尹山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略顿一下道:“林大人这话说得也极是,自打大人接了这江南河台开始,便碍了有些人的眼,大人无论如何作为,总能让人编派。”
林如海并不接这茬了,喝了口茶道:“这是今年的新茶,我喝着味儿还好,尹大人尝着如何?”
尹山依旧满面焦急,见林如海悠闲得紧,急道:“都什么时候了,林大人竟一点子不着急,连我替大人着急呢。大人还未进宫面圣吧?若是圣上问起,大人准备怎么说,可想好了?”
林如海脸色略黯了黯,盯着手中的茶碗道:“自是如实说,既是面圣,我还能欺君不成?”
尹山嘴唇微动,到底不知道再说什么,隔了会子才道:“林大人向来有主意,想来是下官多虑了。咱们同僚一场,若是大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切莫见外才是。”
林如海笑道:“如此,我先谢过尹大人了。说来此一时彼一时,遥想当年……”谈笑风生了半日,林如海脸上终于露出几分萧瑟来。所谓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当年探花郎出翰林外放时候何等风光,今日不过几句流言,回京高升这样的事,前来道贺的人家却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