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三人都觉那老叟的歌声似有所指,但说来惭愧,几人都算得上耳聪目辨,却谁也不知道这歌声从那艘船上传来的,更别说追上去相问了,只得作罢。
沉默会子,林如海才开口道:“沈问素日谨慎,不想却落得如此下场,官场如履薄冰可见一斑,前儿我们的议的事,也当定下来了。只不知博瑜你做好准备没?是否觉得为难?这一步走出去,只怕步步艰辛。”
唐琛却笑道:“我落魄来投,先生既不让我写身契,又不怕我孑然一身卷款逃了,便是这份收留之恩,这份信重,学生也定不敢辜负。不过是外出经商罢了,能有什么为难的,学生一定尽力就是。”
林如海点头道:“如此,我再说什么倒显得多余了。其他的我也帮不上什么,诸如掌柜、伙计等人手一律需要博瑜自己张罗,银子我已兑到博瑜名下,以后做什么生意皆是博瑜做主,我一律不插手。”
前世,林如海就是担心自己在权利斗争的漩涡中不能全身而退,才将黛玉送走。虽然前世自己死在任上,也不过名声比沈问好听一点罢了,若不是自己当时本就行将就木,只怕仁安帝登基之后也不会放过自己。今世既然将黛玉留在身边,林如海自然要思量一条退步抽身的后路。
因为林如海便想暗地在外经营一分产业,也不挂在自己和黛玉名下,表面上和自家全无关系,日后用得着的时候,只凭信物相认。所谓狡兔三窟,背地里经营暗产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皆是挂在心腹名下的。多数人家为保暗产安全,便是经营暗产,也会拿着掌柜桩头的身契,或是其父母亲人在主子府上当差,名为当差,实为做质。唐琛孑然一身来投靠,林如海既没让他签身契,也没个其他牵制,就这样将一笔不菲的财产交给唐琛打理,算得上惊天豪赌了。
林如海想着前世林家产业尽数落在贾府手里,黛玉反被挤兑一无所有,一草一纸都是贾家的,今世不如趁自己在世先铺几条路,便是其中有人背信弃义,难道全都信不过不成?只要有一二人重诺将自己的暗产还给黛玉,便是自己一如前世一般五年后身死,黛玉也不至一无所有。
这些是林如海重生之后就打算好的,前儿已经整顿了许多产业,大多转入了黛玉名下,田庄的庄头、铺子的掌柜,也都重新敲打了一遍,打发了几个中饱私囊的,留下的也算稳重可靠。但便是如此,这些产业也都是明面儿上的,除此之外,林如海还想经营几处暗产,只一直没择到信得过的人。
今世金算盘投到自己府上,正可谓雪中送炭,唐琛初来林如海就打算让唐琛替自己经营暗产了。只规划商路,采买货物,张罗店铺,招募信得过的人手,样样需要时间,这段日子莫修和唐琛本就是暗中忙这个。沈问突然获罪,倒让林如海将计划提前了。暗号和信物是早就商量好的,次日,唐琛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林家。
前任巡盐御史是甄应嘉,盐政衙门里头自然有忠信王的线报,林如海是仁泰帝点的,同样,林如海也怀疑衙门里有仁泰帝的人。为防隔墙有耳,前儿说到沈问落罪的事,林如海并未多言,反而定了游湖。游湖不过一个幌子,商量置办暗产才是大事,一番游湖回来,这桩事便定下了,只林如海、唐琛、莫修和黛玉知道,决计不会被他人听去。
黛玉身子比寻常孩童弱些,游湖一趟回来便累了,林如海虽然极想知道沈问给黛玉送了什么礼,但心疼爱女,便决定次日再问。谁知黛玉倒记得此事,回屋子换了衣裳,让雪雁去请老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