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闹间,却是忽然听得外头有人厉声喝止道:“大庭广众,谁人在此闹事!”
李程韦身上的拳脚减少,慢慢的,竟是所有人都四散开了,他抬起头,却见对面数十人的仪仗队立在二三十步外,另有一人当头骑在马上,皱着眉头望着自己,道:“尔乃何人?!”
李程韦眯起眼睛,几乎一眼就认得出来,面前此人乃是当朝参知政事孙卞。
徐良虽然没有他的见识,可宰辅的依仗却是认得的,此时被人喝止,却是反应极快,几步冲到孙卞前头一把跪下,叫道:“官人!请官人为草民做主啊!这李程韦乃是草民妹夫,小妹过世之后,他私吞我小妹嫁妆……”
徐良话才说到一半,孙卞已是打断道:“你怀疑他私吞你妹妹嫁妆,便写了状子去京都府衙告,作甚在此处闹事?”
徐良忙道:“官人有所不知,草民已去京都府衙中递得状子,因怕这姓李的得了信,私下做什么手脚,今日便特过来将他看住……”
孙卞正要去上朝,如何有功夫听他在此絮絮叨叨,皱着眉头道:“你既是告了官,一切俱有官府做主,怎能在此行此恶事?!”
徐良唯唯诺诺,低头听训。
两人还在说着话,外头却是忽然跑进来一个人,隔着老远,便叫道:“徐大哥何在?衙门中来人了!”
徐良立在京都府衙的大堂之上,纵然腿脚有些发软,一面是气愤,一面是贪,却是连大着胆子指着一旁的李程韦,骂道:“官人,此贼私吞我妹妹嫁妆,将陪嫁之物拿去盗卖,实在是丧尽天良,此等恶人,如何能容!”
那上头坐着的乃是京都府衙之中的推官,手中早有状子,听得徐良这一番话,转头向李程韦道:“堂下人,你有何话要说?”
李程韦道:“小民不曾动得原配陪嫁,所有陪嫁,尽皆给我那女儿做了嫁妆……另有部分已经入棺陪葬……”
“既是陪葬,这玉佩又是如何来的?!”徐良打断他道,一面将手中玉佩扬起,一面转头冲着上头的推官道,“官人,草民请开馆验尸!小人妹妹从小身体康健,连病痛都少有,哪知忽有一日,姓李的这厮便来家中说,我家小妹得病去了,当日小人不曾多想,此时想来,我那妹妹面色发黑,三窍有血,正是被毒死的样貌!小民请衙门开馆验尸!”
松巍子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来,端详了一会,复才皱着眉头和水吞了进去。
药一进肚,才过了不到一刻钟,他十分不舒服地咳了两声,那声音已是恢复了“原本”的沙哑,仿佛一个真正的老道士一般。
他对着镜子坐了小一刻钟,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胡须、头发又重新和着浆糊沾了回头上、下巴上。
做完这许多动作,松巍子复才将道袍脱了,吹熄了蜡烛,躺到了床榻上。
厢房里的窗户是关着的,此时已近中秋,月光透过纱窗照得进来,映在了床榻上。
床上的松巍子入睡得很艰难,好容易睡着了,却又睡得非常不安稳,仿佛做了什么噩梦一般,全身都冒汗。
他很快被热醒,只觉得全身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正在冒着热气,只好将里衣、里裤都脱了,取了布巾擦汗。
衬着月光,他一双腿露了出来,白倒是白,只是上头全是斑斑点点,是被蚊虫咬了之后,反复抓破了皮,留下来的疤痕。
除却这些,就在他右边的膝盖上,还有一处半手掌大的黑块……
大清早的,李程韦被拦在了家门外。
他一脸的惊讶,对着不远处的那一个人叫道:“大郎,你这是要做甚?!”
他骑在马上,却是不得不紧紧拉住的缰绳。
一一撞上人并不怕,他总有办法收拾首尾,可路上拉着拦起来的那一条绳子他却是怕得很,若是一个不小心,马儿被勾到了,从马背上栽下去,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立在十来步开外,就在人群前头站着的,正是他许久不曾见过面的原配徐氏的兄长徐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