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查粮费时费力的原因之一。
试想,一处常平仓中得有多少囤粮,没囤粮都要拆开四角,从中挖粮,复又从四角取粮,若是人手够还罢了,若是人手不够,当真是十天半个月都做不完的事情。
季清菱不敢多说,只好问道:“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不用讲粮囤拆了,便从中间随意取粮?”
顾延章听得一愣,半日没有说话。
有没有法子?
自然没有。
露在外头的,从来都是粮囤最上面那一层粮,想要不拆开存粮的粮箱,直接取下头的粮出来,如何可能?
谁人的手那样长,能从上头一路掏下去……
两人坐着讨论了半日,也没能找出个法子来。
顾延章见季清菱面上略有些困倦,便道:“咱们先去小憩片刻罢?左右已经晓得当要如何核查粮谷质量了,也算是得了一事,老想着,倒是把脑子给累着……”
说着带头起来,牵着季清菱的手回隔间,果然要一同睡午觉。
季清菱跟在后头,等到一齐进了屋,心中想着要如何说,脚下却是不由自主走到床尾去准备净收。
水盆里头空荡荡的,并没有水。
她心中一动,一面伸手去打铃叫人进来,一面转头笑着同顾延章道:“五哥,我听说前朝白帝城中瞿塘峡山山土、石头十分坚硬,难以打井取水,其中人便用无数竹筒,把竹节打通,连成管道接筒引水,将长江水引入城中,若是咱们也能同那白帝城中一般在墙上开个口引水,便不用等她们打水过来了。”
顾延章只想骂自己蠢。
他想了一路,白日黑夜都在想,还拉着属僚同自家一起想,总绕着以前的老办法,时时都在考虑如何才能快速将瘪谷、霉谷、砂石等等一一分离出来,再做秤量。
秤量并不难,难在如何快速分离不同质量的粮谷。
粮谷颜色不一,有浅黄,褐黄并其余颜色,肉眼自然难分,用簸箕来颠,大部分是能筛出来,然则却总有不少漏网之鱼,又兼速度还慢,颠过之后,另要仔细检查,不然极容易将霉变的谷子混在好谷子里头,另有些砂石也是黄褐色,自然也不好捡开。
——可他为什么要分离??
谷子是黄色,可米却不是啊!不管产自哪一处,新米都是白的,米的颜色变了,说明仓中所存不是霉米,就是陈米,单看颜色,就能轻易分出好坏新陈程度,哪里用那样辛苦!
便似那马蹄一般,好的马蹄乃是白色,坏的马蹄乃是黄色、黑色,外头套了一层皮不好分辨,只要把皮给削了,露得肉出来,买家自然会长了眼睛看。
届时从常平仓中各处随意抽取粮谷,用碾子碾去皮,只剩得米,再来计算出米率,并不用花多少力气,甚至都不用借调县衙里头的人。
陈笃才不是说眼下人手紧,要去敦促秋收,不好抽调吗?
那便不用差役好了!
拉磨哪里用人,拿了令书去驿站里头借调几头骡子来,把那骡子眼睛一蒙,一日十二个时辰,能给你拉上七八个时辰,又不会抱怨,也不会使坏,更不会暗中通风报信——难道陈笃才还指望骡子拉着一张长脸同他说人话不成?
不过多吃几斤草罢了!
这样便宜好用的,比起县衙里头的差役来说,简直是物美价廉,多少好词好句都难以形容其妙!
勤哉,骡耶!
若不是此时没有功夫,顾延章简直想要大书特书,写一篇《骡赋》来赞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