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菱便笑了起来,又道:“你既说好,不妨先取了来先看一回,再来看我手里这一份罢。”
秋爽果然过得去,取了那一份折子,捞了个凳子过来坐着细细看了。
寻常奏疏不过千余字,便是这一份添了不少内容,也不过两千,秋爽在那一处细细读,摇头晃脑的,正好秋露同秋月二人各抱着新收下来的被褥、衣衫进得来,见得此景,又不晓得是个什么缘故,还以为季清菱分派她作活。
两人也不敢说话,自去轻手轻脚地铺床叠被、整理箱笼不提。
季清菱打发了秋爽,也不再理会,翻开才拿到的那一份奏章,寻到要找的地方,另又取了一张纸,将用得着的数目单独抄了下来。
这一边秋爽过了一炷香功夫才将手上那一份奏折合上,却是十分激动,脸都涨红了。
季清菱恰好把要抄的地方给抄完了,见她这个反应,十分好笑,道:“看完了?”
秋爽连连点头,道:“写得好!是华彩文章!”
季清菱忍俊不禁,便把手上那一本标了“贰”字的递过去,道:“你再来看这一份。”
两人在这里闹这一番动静,早把秋月、秋露二人引得过来,那秋月便问道:“夫人在这一处打什么机锋?我们怎的听不懂了?”
季清菱便把秋爽才看完的那一份递了过去,道:“你二人也看一看,评评是哪一份写得好。”
秋月忙把那折子接过,与秋露二人凑头坐在一旁看了。
两份折子说的都是同样的事情,便是顾延章这大半年来在邕州行事,从原来的转运、巡卫、安防,到后来的守城、后勤,再到近日的疫病营、抄劄济民等等,只是写法迥然不同。
顾延章只简单将州衙中胥吏去找百姓送吴益的事情说了几句,季清菱一听,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有用心地道:“眼下壮力都忙着农桑之事,自是腾不出手来,寻不到也是有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实在不行,拿点粮米、糖块做赏头,自然就有闲人图个利跑来凑数。”
又道:“只有一桩,这银钱不晓得往哪一处账上走,怕是要李通判自家掏了。”
如果是从前吴益还在的时候,随便挂哪个账目都不怕,更何况此时邕州城中正在济民,每日不晓得拨出去多少银米,寻个地方插多一点,便能把账目、库余抹平了。
可眼下邕州知州早换成了陈灏,他这一回南下是要立大功的,并不愿意叫旁人寻了首尾。
从前每逢大灾大难,一有赈济之事,都是出贪污巨案的时候,今次邕州赈济难民,阴差阳错,几乎全是陈灏一党的人在做,不晓得多少御史朝臣盯着这一处,只盼着当中出点毛病,好揪出来做筏子,将来留做把柄。
陈灏多年为官,自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管得极紧,吴益这种事情,是绝无由头从公账中走的,便是用公使钱,也难说会不会被下任来接的官员给揪住小辫子,李伯简又不是精明厉害的,手下幕僚更是头脑简单,想要做得干净利落,实在没那本事,自然也不敢。
算来算去,若是当真不得已使了这个招数,这笔钱也只能他自己掏了。
两人坐着说了一会闲话,厨房的新做的饭菜还未端上来,松节已是匆匆从外头跑得进来,禀道:“官人,节度请您去一趟衙门。”
季清菱愣了一下,转头看了看时辰,不禁奇道:“这样晚了还要去衙门?”
都已经宵禁了。
顾延章也摇了摇头,道:“白日间未曾听得有什么事情。”
他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来去换衣服。
这会也顾不得再吃饭了,他出得来,不忘同季清菱交代道:“今夜早些睡,旁的都不着急,等我休沐再来看。”
季清菱嘴上应了,等他出去,先分派仆妇收拾桌面,自家却进了里间。
秋爽眼睛利,快步跟了上去,见主家在书桌旁坐下了,就站在一边帮着磨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