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那里闭目不语的晏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她身边，正低着头去看她挖了一半的笋。

他白色的衣角落在地上，上面沾上了些泥土。见她忽然抬头，也跟着瞥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去看那还有半截埋在泥土里的春笋。

杜若赫然惊觉，两个人实在靠的太近了。

近到她仿佛可以感觉得到他平稳和缓的呼吸，和身上惯有的寒意。

“怎么了？”

杜若刚不著痕迹的略微挪开了一点距离，就见那人的眼睛好像被寒泉浸过的墨石般带着些微疑惑看向她。

她让晏辞问的一愣，心想他们这几个同门还真是，修仙修仙，莫不是连心性也修的返璞归真了。

当下也不再别扭，特意将身子侧了侧，让他好看清自己的动作。她用铁锹沿着那个露出尖角的笋，绕着圈顺下去，然后往下摇了摇，握住冒出地面的那部分，拔了出来。

晏辞的眼睛跟着那棵被拔出来的笋，直到它被放进那堆战果里。

杜若见他还像有点感兴趣，顺口问道，“你要来试试吗？”

她也就是那么随便一问，没想到晏辞还认真的想了一会，然后才对着她摇了摇头。

杜若心想，还好你不试，不然这么一身白衣飘飘仿若仙人的形象蹲在这里挖泥巴实在是称不上多好看。

应敛霜他们已经走得有些远了，只能从竹林间中影影绰绰窥见她们的身影，杜若喊了两声不见回应，估摸着她们现在正在兴头上，天色也还尚早，干脆就不去催了。

晏辞还在她旁边没动，还是低头在看被她刨出来的那个洞，鸦羽般的长睫半垂下，遮住了那双总是看起来很凌厉冰冷的眸子，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出奇的无害。

杜若一直以来都更愿意和应敛霜打交道，两人本就年龄相仿，对方本质又单纯活泼，在一起的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只是多了个普通的好朋友。而容情却是个并不大好相处的人，他有时倨傲的近乎刻薄，就像浑身都带上刺，她对这种性格的人向来不知如何亲近。或清其实才是最正常的，疏离有礼，进退有度，已经是对她这种普通人该有的最好态度。

至于晏辞，杜若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冷，这种冷其实并不只是关乎性格，而是他身上带着的剑意寒气似乎和他整个人都融合在了一起。好像稍不注意就会将你割伤，留下一道结着霜的伤痕。以至于她在对着晏辞的时候，几乎从不主动开口。

但也许是竹林中风吹过枝叶的声音太悦耳，溪水潺潺流下的动静太温情。午后的阳光这般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让人心情都不由得倦怠舒缓起来，在这样的环境下，杜若竟莫名的感觉到种岁月静好的和谐。

她蹲在地上，用手指一路贴着泥土摸过去，直到碰到一个松动开裂的地方，正要伸手。

晏辞将铁锹递了过去。

杜若对他笑了笑，顺手接过就开始沿着裂缝把土扒开。抽空一抬眼，又看到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的动作。

“晏公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晏辞摇了摇头，见她自顾自的低着头拨土，看不到自己的动作，又开口说了一句，“没有。”

想也没有，杜若心里暗笑，继续没话找话：”我小时候就喜欢跟着年纪比我大的一群到处跑，不只是挖笋，还去摘果子，捉山鸡，采野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