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在金川门和左近的两座城门神策门、钟阜门火燎眉毛一样的而匆匆设防,江面的傲梅号上,桅杆上高高的飘动着南粤军的帅旗,向船队的所有人宣示,这里,现在是南粤军的指挥官所在。
而眼下的指挥官本人,便是由李华梅出任。
此时的她,出人意料的没有穿着往常常穿的南粤军水师制服,而是换了一身大明王公的衣冠袍服,在船头越发显得耀眼出众。头上戴着一顶赤金璎珞束发冠。身穿绣四爪金龙大红箭袖,腰间系着一条羊脂白玉碾成,用犀牛皮制成的狮蛮带,将腰板煞得紧紧的,如果不是腰间悬挂着一柄短火铳,狮蛮带上罗列着一圈定装子药,手中举着一具用鹿皮包裹的望远镜的话,俨然就是一副王公家贵公子的装束。
咱们的这位李大郡主望着江面上那如同蚂蚁一样的清军渡江船只,很是不耐烦的骂了一句:“这些东西,还当真是杀不完啊!都这么半天了,居然还在江面上拦着咱们的路!传令!不用浪费炮子火药了!直接上火箭!给本官烧!要是烧还烧不完,那就直接上去,给本官撞沉这些破船!”
南粤军的庞大船队,从上游顺流而下,以一日千里势不可当的势头冲击而来,恰逢北岸从瓜州渡口到南京下关这一段江面上,数以千计的大小船只往来穿梭,向南运输着清军的兵马,向北运输着南京城内的粮草布匹绸缎等清军的战利品。
也算是他们前世不修,遇到了一肚子怒火的李华梅。当即李华梅便下令,“全舰开炮!挂满帆,冲过去!”于是,江面上炮声隆隆,火光四起,沉闷的船体撞击到一处发出的闷响,大批清军官兵在水面上发出的呼救声,濒临死亡时的哀嚎声,被炮子击中时的惨叫,被倒下来的桅杆砸中,被四溅飞射的破碎木板击中身体时所发出的呻吟声,在江面上交织成一片。
但是,江上清军的船只实在是太多了,从沙船、漕船甚至是官宦人家游湖的画舫,打鱼的小舢板都有,形形色色的,几乎可以和邱胖子的发电机计划所动用的船只种类相媲美了。一时间,南粤军的火炮有些显得力不从心。
所谓的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火药和炮弹都得花钱,还要从南中辗转运来。虽然说李华梅也清楚,自家的火炮发射一次的费用比起其他军队来简直便宜得不要太多了,但是,一面是手段豪阔,一面是精打细算,是李家人的特点。虽然老李家不缺钱,可是随便哪一个通宝不是南中百姓辛辛苦苦的耕田务工做生意出没风浪波涛流血流汗挣出来的?就算是半个通宝也不能浪费!于是,她便将火箭这种性价比极好,极为不人道的武器搬了出来。
“都说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咱们今天就把江心的水烧热了请你们喝一口!喝个够!”李华梅再度飚出了当初塔山脚下绯翅虎的气魄。
于是,随着主桅杆上刁斗内旗语兵手中信号旗摆动,一连串的信号传达到了整个船队。各舰、各船纷纷以旗语和彩旗、灯笼等方式回复。那些承担着运兵任务的沙船,则是打来旗语:“我船没有装配火箭发射架,将士们请命,到船舷处以火铳、手榴弹杀伤逆贼!”
一声声尖利刺耳的喇叭声在江面上此起彼伏的响起,在清军,主要是那些正宗八旗兵。至少也是辽东军镇出身的清兵耳中听来,这声音无疑就是地狱里黑白无常出场时的开道锣声!
“苦也!苦也!南粤军的这位祖奶奶,这是又要进攻了!”
随着进攻号声响起,一具具火箭发射架被摆上了船头、船尾的宽阔之处,射手们眯缝起眼睛,观察了一下桅杆顶上测量风力级别的三角小旗。确定了风力后,射手们伸出猩红色的舌头,憨憨的笑了笑,对着远处江面上不知道生死在何处的清军们喝骂了一句:“老子们现在就给你们烧开水!”
那些运兵船、运输辎重器材的船上,随着一声声铜哨声,一队队的南粤军士兵从船舱里鱼贯而出,手中紧握着火铳,脸上和眼睛里满是求战心切,兴奋的复仇光芒。
“准备!上箭!上油箭!”
“都有了!听我的口令!船舷前列队,空枪轮转!”
口令声在船队之间此起彼伏。
“嗖!”
“嗖!嗖嗖!”
无数的火箭,尾部在空中划出一道白烟,然后迅速的爬升到最高,之后翻身掠过,掉头在江中炸开一团团火焰。可怜那些清军船只便倒足了大霉。火箭落在船头炸开的,算是正中目标,整条船立刻便被火焰所吞噬,人们忙不迭的跳入江水之中,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会洑水了,总之,能多挣扎一刻便是一刻。至于说不小心从船侧掠过火箭炸开的火焰,那么,也算是你得偿所愿,你船上的木板会被炙烤的发出水分大量迅速蒸发时收缩所发出的啪啪声,船上的风帆、缆绳等等纺织品,甚至是你身上的衣服甲胄,也会高温而迅速的变得无比干燥。因为如果你不小心再从另外一堆火箭炸起的火焰附近经过,那么,很难说你这条已经干透了船,会不会让热情万分的烈火哥哥给勾搭上,郎情妾意的,干柴遇到烈火,顷刻间便是神仙眷侣了。
而那些火铳兵们,则是举起火铳,瞄准着自己船舷一侧方向那些在江水之中呼喊挣扎的清军。
“火铳兵,准备射击!”
“饶命啊!”看着船舷上对着江面上瞄准的一个个黑洞洞的铳口,江水之中早已只剩下半条命的清军官兵,无不是被吓到三魂少了两个,六魄没了四个。但是,此时求饶,有用吗?站在船舷的队官们,只管对着江水之中的清军骂了一句,江上风大,又是十分嘈杂的战场,旁边的人也听不清楚骂的是什么,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他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刀,斜斜前指,顿了一顿,狠狠的向下一挥口中吐出恶狠狠一个字:“放!”
随后他的声音就被震耳欲聋的火铳声掩盖,一百多条火铳喷出猛烈的火光,立刻在江面上激射出一道道血雾,一个个人头瞬间在江面上消失,一股股鲜血在浑浊的江水中打了一个旋儿,便立刻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凄厉的嚎哭声在江风之中蔓延开来。
唰唰金属声响,这一排火铳兵放完铳后,却并不后撤,立时右手从后排火铳兵手上接过内有子药的火铳,左手将空枪转于后面。火铳一排排传递,传到最后排时,那排火铳兵麻利地抽出搠杖,快速清理铳管,装填起定装纸筒弹药来。
船上地方狭小,不便于采取前后接队轮换射击的方式,为了保证火力的持续不断,各条船上的指挥官们不约而同的命火铳手使用火铳轮接的战术,其实这也是大明神机营的方法。
按照大明神机营的制度规定,每队五十七人,队长,副各一人,旗军五十五人,内旗枪三人、牌五人、长刀十人、药桶四人、神机枪三十三人。遇敌。牌居前,五刀居左,五刀居右,神机枪十一人放枪中,十一人转枪后,十一人装药,隔一人放一枪,先放六枪,余五枪备敌进退。前放者即转空枪于中,中转饱枪于前,再转空枪于后,装药更佚而放,次第而转。擅动乱放者,队长诛之,装药转枪怠慢不如法者,队副诛之。如此则枪不绝声,对无坚阵。
只可惜,再好的战术,也是需要人来执行。如今,能够将这一套完整的战术继承、发扬、并且应用到实战的军队,也就是南粤军和多尔衮手下的包衣兵了。特别是南粤军,从中南半岛打到辽东,又从辽东回到江南,可谓是百战之师,技战术水平、军纪水平都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对于火铳战术,不论是几排轮射,还是火铳轮接战术,皆是熟极而流,任何战术的运用,皆可以信手拈来。
持续不断的火铳射击,间或还有几颗马尾手榴弹从船上飞出,落在人头较为密集处,不停的在江水之中制造着浮尸。渐渐的,江面上,被撞碎的船只木板,残骸,侥幸抱着船板在水面上挣扎的清军官兵,死尸,在江面上飘满了,而且,渐渐的有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的态势。
“仗,还能这样打?”在外金川门城头观战的宁尔佳甲喇,嘴张得几乎能把自己的拳头塞进去。在他看来,江面上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一场屠杀,或者说是恃强凌弱的欺负人!
如果清军船队当中那些有火炮的沙船,企图结阵而战,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以傲梅号为首的南粤军水师舰船的炮火暴雨般洗礼,直到把他们的船只变成碎木板,水手炮手官兵变成江面上的浮尸!
对于那些小舢板画舫之类的船只,李华梅连炮都不屑地使用,只管命令水手操控好船只,硬生生的碾压过去!以傲梅号的吨位、水手操作水平,对于这些船只,便如同虎鲸吞噬三文鱼一样轻松自如。
水手调整帆面,舵手转动舵盘,采用了平衡舵的傲梅号尽管自身吨位巨大,却轻盈得像一只江上的水鸟,在江面上划过优美的弧线,只管朝着那些清军船只冲撞碾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