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伤,她哪里顾得上仔细收拾,急急地用薄被卷了床上所有衣物,包成一个圆圆的被包,一股脑先塞进衣橱,将床空出来再说。
随后到床头柜双门下柜里找出装药品的毛绒龟壳医药箱,站到床边等他:“过来。”
冬兵今晚倒是很好说话,她叫他,他便真来了床沿坐着。软软的床陷下去一片。
不知外头遇到的究竟是怎样的对手,竟能让他受这样狠的一刀。刀尖破衣入肉,剜得又狠又利落,使了力气,血便涌得更多。
莉莉拿着小剪子无从下手。他的衣服太紧不好剪,不小心便要碰着伤口。
她一咬唇:“你把衣服脱掉。”说着感觉这要求主动又无礼似的,将目光移开去。
冬兵不动。等一会儿,还是不动。
莫非不习惯在女人面前脱衣服。怎么可能。
她不知他来之前奔波了多久,倘若拖的时间再长些,血不止住,便是铁人也支撑不了。
“我不看你就是了。”莉莉放下剪刀,捂住眼睛,“快点脱。”
眼睛遮住了,耳朵便很灵敏。片刻之后,他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在她耳畔放大,卸枪解扣的动作伴随着金属手臂的机械声,在这安静的卧室里,不知怎么生出几分暧昧来。
悄悄地张开一点指缝瞧一瞧呢。莉莉心想。随即掐了这个念头。
待那声音停顿,知道已经褪下衣服,她才放下捂眼睛的手。
方才不看,现在还不是要看的。
冬兵身上汗涔涔。他摘了面罩,俊脸也覆着一层薄汗。身体对疼痛有着真实的反应,他自己却在抑制对疼痛的表达,若非还会皱一皱眉,真看不出他到底难不难受。
莉莉爬上床,跪坐在他身侧,倒出药水先替他消毒伤口。
手臂淌下的水混合淡淡血红,沿着身体曲线肆意流淌,偶然滑出了分支到腰腹,一寸一寸贪婪侵吞饱含力量的腹肌线条,连带着血的颜色也妖冶起来。
实在有些诱人。
她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胸腹肌肉上。
心知药水对伤口的刺激性非常大,又是这样深的刀伤,换作她,碰着一丁点可能就要给疼得眼泪直流。
冬兵手臂分明也不可自抑地轻颤了一下,但他唇线抿得紧紧,就是不发一言。
还要忍。
莉莉想起初次见他,他知道要洗脑时,竭力压抑仍旧明显表现出的抗拒与恐惧。
但他依然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今天的疼痛他尚且能忍,那于他而言,当初忍不了的痛苦又该是什么样的?
冬日战士是九头蛇的武器,“武器没有喜恶”,武器也没有喊疼的权利。
“詹姆斯。”莉莉轻声唤他名字,见他立即抬眸来看自己,才问,“疼吗?”
冬兵闻言盯了她一盯,转而移了视线去看伤口,须臾摇头。
她心里顿时用力挤海绵般,涌出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又好像跟他一样给划了一刀,却不疼,钝钝的,还有些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