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一眼新呈上来的那盘荔枝,云樱静默半晌,忽然莞尔,对宁心谢道:“多谢郡主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摘下一颗,不紧不慢地剥了壳,莹白果肉露出来,宁心身后几位小姐不免露出艳羡的表情。
虽说都是官家贵女,可到底有所差别。
宁家财力雄厚,荔枝不算稀罕物。可别家的小姐,却没那口福,眼见着云樱一人吃掉两串儿,喉咙里积满了唾沫,却只能小心翼翼咽下去,生怕被人察觉。
丹色长裙的少女见云樱面不改色地吃完那盘荔枝,震惊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厌恶地皱眉:“本小姐第一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算是长见识了!”
旁的女眷们没能吃到荔枝,心里不快,也跟着冷嘲热讽——
“她怕是不知廉耻二字如何写!”
“云家兄妹都是不要脸的货色,缠着穆公子攀关系,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吃那么多荔枝,也不怕噎死她!”
“我好像闻到一股子药臭味儿,咱们赶紧走吧!别被这病秧子给传染了怪病。”
肆无忌惮的辱骂中,云樱心道:走走走,赶紧走,她可没求着这帮精贵的小姐来,方才一个人多清静?
听见这边的动静,不少人陆陆续续过来,原本空荡荡的凉亭很快被塞个满满当当。
廊中交谈的男客闻声,也朝那头望去。
“流芳,云樱呢?”云琅绕过来,见穆流芳身旁没有妹妹的身影,不由询问。
“她说想一个人转转,我就……”
闻言,云琅立刻着急起来,打断他:“她第一次出门参加茶会,怎能让她一个人?!你真是……!”
宁祁笑他大惊小怪:“在我宁府上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估计正和众小姐们相谈甚欢。”
云琅四处张望,瞧见凉亭中围了不少女眷,便准备过去看看。
穆流芳见状,也准备跟上去。
肩膀被一只手按住,他回头,对上宁祁似笑非笑的脸。
“我说穆兄,你可是侯府的嫡孙,总和不入流的小人物混在一块儿,不怕失了身份?”
穆流芳一愣,知他说的是云琅,清雅的眉浮起不易察觉的褶皱。
宁祁不屑道:“不过翰林院的编修,借着当年指点你一二的名头,这些年可没在你身上捞好处,你和云家那小子同窗时关系虽好,但那时年少,许多事不懂情有可原,如今及了弱冠还缠着你,只怕别有所图。穆兄是个聪明人,有时太念旧情可活该被利用。”
当年穆流芳去桐光书院上启蒙班的时候不过六岁,生母顽疾复发,病魔缠身,侯府少爷管教严苛,自幼独立,可再厉害也不过半大的孩子,哪能离了娘?
那段时间他忧心病重的母亲,厌烦总来找茬的姨娘,终日神色恹恹,提不起兴致读书。家中人却只骂他贪玩不好学,给穆家抹黑。
他又生气又委屈,放学后躲在书院后山的钟楼里不肯回家。
山间蚊虫凶猛,胳膊小腿上全肿着包,他痒得难受,堪堪抠出一片血痕,他又饿又疼,抱着腿抽泣着睡过去。
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眼前猛然袭来一道亮光。
他吓得窜起身就要跑,闻见一道急切又稚嫩的喊声:“穆流芳!是我!你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