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彻底的黑尽,没有星月,呜呜咽咽的风里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
寂静的原野上,偶有吱吱呀呀的声响从远方过来,渐渐变得清晰,黑色里显出人影走动的轮廓,接着是辕车,然后更多的人也走了过来,这是一支逃散的队伍,遇袭的混乱中,加上黑夜难以辨别方向,也不知走到了哪里。
有骑马的人影带着几人从队伍中分离出来,草间的虫鸣戛然而止,几人中传出细细碎碎的话语。
“公孙都督那边肯定陷入包围,伯言,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下去……要不还是等到天亮,先暂时返回安息人的泰西封,还能与其他商队汇合。”
“是啊……黄昏的时候,那场战斗来的太突然,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我也这么认为,还是先退回泰西封观望局势后,再做打算。”
“先别说了,听听伯言怎么说,这次能从混乱中全身而退,还是多亏了……”
那人说话声里,其余三人望向那边从马背上着书生打扮的青年,后者下来,朝诸人拱了拱手:“天色已晚,等会儿寻一处密林,先让大家休息,至于是返回泰西封还是寻找公孙都督的主力过去汇合,一切还是等天亮后再议。”
说话声显得有气无力,毕竟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对于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光是看到血肉横飞的场面,手脚都会发软,何况还要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事里全身而退,陆逊朝他们抬了抬手:“暂时先这么打算吧,只是这次公孙都督败的有些奇怪…途中有时会看到零散的草原人逃亡,但从未见到我们汉人士卒,所以,大家先不忙做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陆逊突然停下话语,竖起手指在唇间,那四人也静下声音,原本还在行走的队伍也在同时诡异变得安静,黑夜里,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着的还有人的厮杀声。
陆逊皱着眉头听了一阵,随后抬起手指着某个方向:“那边,这个时候发生交战,其中一方定是公孙都督麾下的人。”
“大黑天的,我们还是不要去掺和了。”
那边,青年摇摇头:“若是我方陷入苦战,能救下一人就多保留一份战力,若是敌人式微,我们也大可趁势杀过去,在都督面前露一露脸,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你们怎么说?”
“那就去吧…要是见事不对,还是赶紧撤离最好。”
商议完毕,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将护卫和雇佣而来的羌人集合起来,陆逊甚至将两辆辕车中,原本收集的一些罗马、希腊式铠甲、兵器分发给他们,足有一百套,穿戴完后,陆逊提着一柄汉剑带着三百多人朝着厮杀的方向摸过去,出到半途时,已经能看到有火把的光芒在前方晃动,喊杀声清晰传来,火光照耀的范围之内,全是奔走的骑马身影,混乱交织的厮杀。
“我好想听到有汉话……并州口音,是温侯的人。”
陆逊伏在最前面的草间,依稀听到了呐喊声,身子慢慢后退回去,招来领头的几名护卫:“救下他们,我有一个机会……”声音低了下来,那几名商队护卫听完后点了点头,带着各自的人手朝左右散开,各自准备去了。
前方,骑兵交织横流的厮杀,毕竟是夜间,一开始双方都不敢放开手战斗,互相射箭、偶尔接触肉搏拼杀几刀,但不久,黑色里传出一道女声痛呼时,几乎所有参战的并州骑兵陡然之间变得暴虐起来,本就作为西征军少数精锐之一,虽然人数少,可从未怯战过,此时一个个不要命的朝比他们多上一倍的罗马骑兵展开混战。
就算对方此时想要收兵,发现已经变得很困难了。
昏黄的火光中,奔行在原野上的混战逐渐蔓延扩大,快过去半个时辰后,罗马骑兵那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目光扫过远方,成百上千的火光夹杂人的喊杀声正朝这合围过来,他连忙勒停战马,“塞留斯人的援兵?!”
随后,策过马头,朝举着龙头旗的骑士发出命令:“吹军号,让厮杀的勇士们归队,塞留斯人的援兵到了。”
四散厮杀的并州铁骑也跟着收拢队伍,看着奔跑过来的援兵,见到只有竟是三百名护卫和不少羌人组成的队伍,不免有些惊愕,人群中,为首的青年走出,朝马上的骑兵拱手:“不知温侯可在队伍中,我等是江东过来的商队,东面遭到大秦人的袭击,与大队伍走散了。”
“温侯不在此间……不过温侯的女儿…”
那校尉正说话,围过来的骑兵里,有人大喊:“小姐受伤了,快拿伤药过来包扎!”听到声音校尉也不理会陆逊等人,急忙策马往回跑,不久之后,青年垫着脚看到,一名红披风,铜兽披膊两挡甲的少女趴在马背上,后背正插着一支箭矢。
“玲绮……”陆逊叫了一声,连忙朝周围士兵拱手:“我的商队就在附近,有马车还有伤药。”
那校尉看了看他,点头同意了。
亚述行省南线战场,篝火燃烧,发出微微响声,周围伤兵低声呻吟,弥漫着草药和血腥气,经历几场乱战,军队又被溃败下来的鲜卑骑兵冲击,两千江东骑兵死伤数百人,荆州步卒、弓手也折了一千多人,其中两百人已经不能再战,在辗转几圈厮杀突围后,对于这边地理环境陌生的孙策、周瑜、黄忠等人,在没有星月的参照,几乎差不多迷失了方向。
行军至后半夜,才就地展开休整。
孙策坐在一块岩石下面啃着干硬的奶饼,这是到了这边汉朝庖人新做出来的,他喜欢这种味道,买了许多作为行军干粮,眼下吃起来,却是满嘴的血腥味,牙齿使劲的咀嚼:“这场仗败的毫无道理…鲜卑的泄归泥也是蠢货。”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不过那大秦皇帝摆放这么多兵马过来,也算是有魄力了。”周瑜靠在岩石上望着没有星月的云层,闭上眼睛,想来手臂上的伤口让他感到了疼痛,“…公孙都督那边形势如何暂且不论,我们目前该怎么走才是最重要的。”
“大秦皇帝摆出这么多兵马在这里,干脆我们避开这里,直接抄了他老家。”篝火旁边,魏延取下铁盔擦了擦上面的血渍,“我就不信他家里还摆着几十万士兵。”
孙策吐出带血的奶饼,抬起头:“魏将军知道路?我们在哪里都还没弄清楚,怎么去抄他老家?划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