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宛投降、与贵霜建交…安息也成了附庸,国书已经在路上了,此时大抵不会有假了。”曹操放下书信,看着手边摆放的琉璃杯,和一尊精致的女人雕刻,忍不住在裸露的某个部位抚摸了一下,“…如此功绩封王都不为过,干脆就封王算了。”
嘭……
席间杯盏掉落,荀彧急忙起身,拱手道:“主公,此事不可开先河…一旦开了…”
“咳咳…嘉觉得给公孙都督封个王不算什么……咳……劳师远征,兵败不是流落他乡,就是身亡的下场…何况一路降服他国,开疆扩土,大汉之威传播万里,这样的盛事,千古罕有……”
“封王一开,后面还会有多少非刘姓王冒出来?”
“不封王,难以让人信服!”
曹操听着房中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笑着摆了摆手:“此事暂且放下,乃操随口一说,文若就不要太过多纠缠,奉孝也不过接我话头开个玩笑,好了,夜已深,明日还有许多政事要忙,回去休息吧。”
“彧告辞。”荀彧看了一眼郭嘉,起身拱了拱手,先行离开。后者待人走后,方才慢腾腾起来:“嘉也告辞了。”
曹操抬起手:“我送你出去。”
俩人走过长檐下,一队侍卫从这边巡逻而过,见到走在前面黑色长袍的身影,便是躬身行了行礼,曹操朝他们点头,随后开口:“奉孝为何接我之前玩笑之语,以为真要给公孙封王不成?”
青年跟在后面,嘴角含着笑意:“……开了先河,主公将来也好水到渠成,少了许多阻力。”
“……”前方,曹操沉默的在走,过得片刻,声音低沉:“那奉孝觉得,该给公孙封什么王,封地又该是哪里?”
“并州晋阳。”
走动的脚步停下来,曹操微微侧脸看他,颇有诧异:“为何?”
“上谷郡乃是公孙都督根基,若封王在那里,将来只会坐大,不受朝廷控制,而晋阳虽是并州治所,但离司州不远,地方上世家也多,能对他形成不小的桎梏,就不能像边地那般为所欲为,甚至辽东也会渐渐脱离他掌控。”
“奉孝这是欲擒故纵啊……晋王…哈哈!”曹操笑着迈开步子,走到屋檐边,负手望着灿烂星河,吸了一口气:“…奉孝,你说公孙他们能不能打到大秦,战事进行的到何种程度了。”
“不知,但应该快了。”脸色苍白的青年同样望着星月轻声回答道。
万里之外的西面,亚述行省至帕米尔拉,由东向西的各个大道、原野、荒漠,逃难的罗马平民拖家带口,朝南北,或更西的方向展开逃亡,在他们身后,庞大的东方军队犹如复苏的怪兽碾压过来,大量的草原轻骑零零散散的四下扩散,展开衔尾追杀,尸体在逃亡的路线上推散如海潮。
六月初九,一面绘有挽弓的人马旗帜出现在平原上,半月以来,第一支罗马军团的出现了,朝着楼班所部直扑而去。
帐外,大雨急骤的落下来,哗哗的雨声传入进来。
刀枪剑戟装饰的大帐内,光尘在两人之间舞动,公孙止听完贾诩的计策,整个人沉浸在寂静里。那边的老人也在端详这位狼王,目光平静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挪开,正好湿润的空气随风吹进来,浸入人的皮肤时,公孙止嘴角咧开,话语响了起来。
“文和的胆子真大,反攻长安、宛城杀曹操、豫州放瘟疫,每一件事都在悬崖边上行走,近二十万人拿到你面前赌,若是失败,可知杀了你都没办法弥补。”
“驰骋沙场的狼王也有不敢做的事?”贾诩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走回席位,一抖袍摆,坐了下来:“来大秦,无非就是杀人豪夺,杀大秦皇帝就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他竖起手指:“……何况,对方自己送上门来,都督岂能不取?”
公孙止向后靠着椅背,枕着扶手轻轻摩挲下颔浓密的短须,望着卷起的帐帘外,密集雨线弥漫水雾,“大秦皇帝来不来,派遣过来的军队有多少,都还未可知,你这出计,当慎重一些。”
过了片刻,他眼帘眯起来:“要知道,只有少数人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一旦假败就有可能变成真败,远征至此,我们败不起,到时候想全身而退都是奢望了。”
“……为谋者,岂能只谋一局。”贾诩看着杯中荡漾的酒纹,眸子微微斜到眼角,看着上位的狼王。
椅上的手肘放下来,公孙止偏过头,望着端起酒水独饮的老人,开口道:“文和,接下来还有什么?一并都说了。”
“如今都督率军进入亚述,距离小亚细亚不过数百里之遥,中间无高山大河,你说大秦皇帝可会放任不管?”
“自然不会……嗯,我明白了。”狼王盯着地图,目光凝实。
贾诩也望着那边描绘一半的地图,点点头:“一路坦途无阻,大秦必然会派出大军迎击,常闻大秦人善战阵之道,自然会结阵而来,都督你看图中,亚述朝前而行,算是正式进入大秦境内,若是诩主持军道,必然四面而围,毕竟这么多时日,大秦人也该弄清我们这支军队擅长什么,怎么打?他们皇帝心里肯定是清楚的,既然他们这么想,不如就随他们意,只要注意吸引过来,集中一处,都督的机会就来了……”
“继续说下去。”大椅上,高大的身形站了起来,负手走去帐中。
老人跟着站起来:“……以上只是第一步棋落下,听闻大秦皇帝只是军人出身,从下面坐到这等宝座,国内必然会有人不服,这是其一,其二:那位皇帝膝下有子嗣,一旦皇帝陷入危局,兄弟阋于墙内之事,从古自今多的是,皇室不稳,前线军无战心,纵然铜墙铁壁也会溃败如山倒。”
“文和说的不错,粗略就这么定了,细节稍后我会与荀谌等人商议。”公孙止伸出手臂将贾诩揽过来,用力捏住对方肩头,声音随后一字一句:“前面的战事,我来扛,后面的一步棋,你来下,下臭了,我拿你脑袋告罪三军。”
手掌随后用力拍了拍老人的肩膀,“……这不是玩笑话,一旦失败,是需要人给全军将士负责。”
“诩自然明白。”
声音落下最后的音调,公孙止目送这位文士冒雨离开,伸手招来李恪吩咐了几句,调派一批人手供那位毒士差遣,随后也让典韦出去帮忙,整个大帐只剩他一人坐在那里,看着杯中摇晃的酒水,微微出神。
其实这已经不是一场赌局那般简单,罗马人的军队是以怎样的方式、多少人迎击他,和身后的西征将士,虽然不清楚,但有一点,设伏限制骑兵运动的范围,必然是对方要做的布局。而他要做的,释放足够的饵,让游散的鱼儿集中过来……
帐内静谧,公孙止走到帐口,哗哗的雨声在耳旁清晰的传来,湿冷的水汽扑在脸上。
……
天地间弥漫水雾,这个下午士兵大多待在帐篷里有说有笑,巡逻的士兵披着蓑衣从各个方向过去,陆逊浑身湿透从他们身边跑过,回到属于自己的营帐,擦着水渍时,望着外面连天的雨柱,想起了什么,嘴角不由笑了起来,与此同时,并州军营某间帐篷内,红翎在帐口随风雨摇曳,少女撑着下巴擦拭着兵器,又翻了翻兵书,看着漫天大雨无聊的打起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