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想兵力比别人多——”
“都在想如何盘剥治下的百姓——”
“都在想……什么时候能当皇帝!”
“很多有骨气的人,在那张皇位前变得没有骨气了,可我大汉就有这么一个人,面对大秦人施虐,牢牢将他们钉在五原的郊外一百里,哪怕杀的只剩下一兵一卒,也绝不让敌人朝城池迈近一步!”
刀锋挥过空气,冷芒在晨光中绽放,映出冰冷的金色。
“这才是我汉人之骨——”
“这一路过来,所得到的,看到的财帛,可比你们在大汉各州、百姓身上得到何止数倍,冲进外邦的城池,让他们在你们刀锋下瑟瑟发抖,将我汉人当做天神一般供奉的姿态,比大汉得到的荣誉、权利,又何止数倍,我汉人只要聚在一起,这天下没有人能敌得过我们,走过的所有土地,也终将是我们的——”
刀锋呼啸,在空气里发出微鸣,雄壮高大的身躯站在那里,沐浴着照来的金色晨光:“全军将士听令,真正的西征开始了,让大秦人洗干净脖子躲在他们的城墙后面,面对你我的屠刀颤抖吧!”
七星刀划过晨光的一瞬,巨大的声音咆哮在风里:“汉人之威,无人不想降!!!”
“战!”
“战!”
校场上,兵器如林般晃动撞击地面,无数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呐喊汇聚到一起冲向云霄,旌旗猎猎之中,偏转了方向,徐徐而动。成千上万的骑兵迈着蹄音,推倒了栏栅奔向了原野。
春雷蔓延过天际,轰然炸响。
这一天,遮天蔽日的旌旗延绵过城头上帕提亚士兵的视野,十多万人、马拔营而起,没有丝毫犹豫的西进,扑向最西面的罗马,为挡在前方泰西封,就像汪洋大海中孤零零的礁石,迎接这股巨浪的扑击。
三月二十,五万草原三部、五千贵霜、八千大宛骑兵冲过了哈拉克斯行省,对泰西封进行了封锁,对整片原野展开清扫,进行围城最后的步骤。
四月初一,公孙止率领中军各国联合兵马,缓缓走过哈拉克斯,沿途打造了攻城器械,在四月十二这天抵达,距离城池一百里扎营。
罗马将领盖尤乌斯见到空中飘荡的狼旗时,头皮发麻的望去外面原野、道路、田园全是骑兵的身影在奔驰,几乎切断了所有可能的路径。原本想凭借城池据守,然而眼下的阵势,有些出他意料了,感觉对方生活家当都一起搬了过来。
“…这不按套路来啊……”
“姐姐,就不思念远在极西之地的都督吗?”
琴弦发出最后一声,还在颤动中被纤细白皙的是手指按住,挽着花钗的妇人收回手,一袭黑色衣裙显得难以接近,听到话语,略施粉黛的脸上难得勾勒一出微笑,蔡琰偏过头看向靠窗户而坐的妹妹。
“自然是想的,但男儿家国天下,做妻子的就该守好家中,安心等待夫君归来。”蔡琰起身走到女子旁边,望着三月的清晨,明媚的阳光正从云间升起,金辉的颜色照在她脸上,有了暖意。
翻过了年关,眼下已经是建安七年了,她已是从少女到的如今快近三十,想起十几年前洛阳城外的卫家庄子,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一眨眼,正儿都快比她高了,但夫妻之间的相处,通常都是聚少离多,蔡琰也不曾抱怨过什么,只是偶尔看着铜镜里倒映出的年华。
会想:夫君征战归来,妾身大概……已老了吧。
“……所以姐姐活的还不如那个任红昌,虽然不知道她到没到极西之地,但她比我们都活的痛快。”贞姬坐在那里,望着金色里姐姐的轮廓,捂嘴轻笑:“要是到了的话,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家里要添丁了。”
蔡琰敲了一下妹妹的头顶,“还未嫁人,怎么张口就乱说,如今仲达已经……事情过去一年多了,妹妹心里也该放下了吧?好生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若是没有中意的,姐姐替你找。”
她说完,那边的贞姬沉默半响,笑容变成若有若无的微笑:“还是不劳姐姐操心,青灯案前,观阅诗书也挺好的,咱们就不想了……”
“可你年岁也不小了,父亲又不在,做姐姐的,自然要为你操心。”蔡琰在女子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其实你心里的苦,我都能感受……”
“姐姐不用想太多,我没事的。”贞姬轻轻笑了笑,挣脱手来,随后起身,拖着洁白的长裙朝外走,“哪天心里真的放下了,贞姬会找一个如意夫君好生过日子。”她走到门口,转身缓缓朝蔡琰福了一礼:“眼下,我也只盼都督凯旋,往后说不得姐姐能做皇后,妹妹还能跟着沾沾光。”
蔡贞姬行了一礼后,施步离开。蔡琰看着妹妹消瘦的背影,心里还有许多话终究还是没办法说出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到屋里,这时背后传来脚步声,是公孙正过来请安,他跟着母亲回到屋里:“娘,正儿来的时候,看到小姨眼眶有些红…好像哭过。”
“你不要过问,她只是想起一个人而已。”
“哦。”正儿拿出书架上的一卷竹简,坐到之前女子做过的地方,一边看着上面的注解,一边问道:“娘,你说父亲带着军队打到哪里了?听李长史说,可能已经到安息了,那边是什么样的啊?”
蔡琰在他旁边跪坐下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笑着说:“娘怎么知道,又没去过。不过那里应该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也有许许多多的人在他们自己的国家生活,只是……”
“只是什么?”公孙正偏偏头。
“……正儿长大明事理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清晨里,母子二人对话的时候,天光的另一头,还处于黑暗当中,越过沙漠戈壁,翻过高耸延绵的葱岭,这片属于中亚的地图上,天色青冥,两支分别来自大宛、贵霜的军队并不停留此刻穿过了帕提亚都城——赫卡东比鲁。
城头上,阿尔达班望着奔行在黑暗里的一道道轮廓,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中象征帝王的权杖,“何时我才能像这样,挥动千千万万的勇士为我前仆后继。”稍缓,他对身后的帕提亚将军萨克什挥了挥手:“你也去吧,带着帕提亚勇敢的战士,与塞留斯人一起,攻破罗马,折断雄鹰的翅膀。”
远方,汉人的号角声在军营中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