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轻摇,昏黄的光芒照亮营帐。连续大半月的战事,让人感到疲惫,袁军帅帐内,三三两两的武将走出大帐时,只有两名谋士留下来作陪,说起的话语里,大抵还是提到五阮关的战事。
陆续汇集来这边的袁军已多达七万多人,其中四万原本是要开往幽州北上配合乌桓袭击公孙止设在辽东平冈的辎重大营,然而在许多时候,事先布置的计划并未与想象中的重合,就算许攸、郭图等人有所修改,也难以短时间内战胜对面那名叫徐荣的敌将。
甚至还有一个镔铁般坚韧的高顺,这俩人只有三万兵马,半月以来的减员后,依旧有两万余人牢牢的钉在这里,从战略上来讲,辽东自然最为重要,可地理环境上,让一支久经沙场的西凉军像根钉子一般扎在后方,许、郭二人,甚至是袁绍也感到颇为顾忌,若是一旦他们不管不顾率师北上,这伙人便击破张郃所部,南下袭击邺城,袁绍感觉自己就再没什么脸面了。
从经验上来看,张郃一个人显然无法应对经验老道的徐、高二人。许攸过去给主公添了酒,回到席位上,“前些年,蹋頓单于来邺城拜见主公,攸见过一次,此人也算有些能耐,当不至于败的那般快,眼下徐荣这支西凉军,也露出疲态,连日攻打,或许能早日夺回五阮关。”
“子远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晓,徐荣、高顺用兵并不出奇,却是太过稳妥,饶是大军围攻便退缩关隘,我稍退,他们就做出进攻的姿态,当真让人烦恼。”
袁绍喝了一口酒,他说的这番话,早些时候就与众人说过了,此时又说起,大抵是心中有些憋闷,旁边,郭图拨弄一下灯芯,火光亮起来时,他笑了笑:“主公切莫忧虑,近日所观其行事,徐荣二人无非是受了公孙止的叮嘱,要拖住我冀州兵马,眼下图心里正好有一计,让西凉军不得不出来。”
“你走近过来。”袁绍朝他招了招手,随后前倾了点身子,附耳过去,那边,郭图躬身悄声在耳边说了几句,惹的刚坐回的许攸捏着酒壶,哼了一声。
“此计不错,不怕徐荣和高顺不出来。”
坐正身子的袁绍点点头,随后唤了一声“来人!”帐外有亲卫进来,他吩咐道:“立即持我手令,去通知文丑、韩猛二将速来我帐内议事。”
亲卫领命出去后,袁绍深吸一口气,握拳压在长案上,盯着案桌上的灯火,眯起了眼睛,过得半响,嘴角裂开,豪迈的笑出声。
“……明日,定让徐荣高顺授首。”
郭图、许攸二人正了正脸色,起身拱手:“定助主公破贼——”
对于两位谋士的态度,袁绍是满意的,便是让他们坐下,三人举起酒喝了起来,又说了些其他的话,席间也算是扫去了些烦闷,这时收到将令的文丑、韩猛从外面进来,对待武将的态度上,袁绍稍有不同了,随即脸色颇为严肃认真与后进来的俩人谈起了计划。
袁军大营篝火延绵,兵卒四处巡逻,黑夜渐渐过去,破晓的金色晨光刺破云间时,盘亘数里的军营躁动起来,延绵旗帜随着数万人走上茫茫的山野、原野,远远监视、眺望的斥候,策过战马飞快的将消息传递去往后方。
而距离这边往南去八百里左右的邺城,温暖的晨风拂过上午时分的城池上方,白云如絮,朵朵在飘,相比北方的战事,这里显得格外繁荣、平静,两百多名士卒拥着一辆马车驶过已有不少行人的街道,马车内坐着的是意气风发的袁熙,不时与坐在旁边的女子谈笑,偶尔被风挂起一角的帘子外,晨光照进来,落到女子脸上照出一片惊艳,甄宓听着自家夫君的话语,微微皱眉时,略带着一种温婉。
“公爹在外征战,大兄也去了青州经营,夫君和妾身此时去往城外踏青,会不会让……”
“若是母亲责怪,为夫一人担下就是,夫人想去踏青散心已想了多日,今日刚好家中无事,天色也不错,去外面走走也不错。”
“嗯。”
明眸弯了弯,甄宓微笑着朝他轻轻点下头,“母亲要是怪罪,妾身也与夫君一起担下。”轻声的说话中,目光望向抚动的车帘,光芒透在上面,隐约看到了一个,小时候记忆犹新的男人的轮廓。
公孙止……
……义父。
微不可查的声音念叨这个名字,车撵摇摇晃晃驶出了城门,朝郊外乡间的庄子过去,此时已是巳时两刻,阳光升到了云上,周围山野茂密,苍翠的树林间,发出清脆啼鸣的鸟儿扑着翅膀落到枝头上梳理羽毛,不远还有两条溪流从山间茂林而下,与平地一条青河交织,一群鸭子游过去,荡起的涟漪映着晨光,迷离晃眼。
“此处就不错,夫人,今日就不去那边庄子了,干脆你我就在这里看看风景。”袁熙放下帘子,俊朗的脸上也多了短须,拉着甄宓让车夫停下来,站到车撵上指着那片青色、阳光宜人的画面说了句,身旁的甄宓也不反对,跟着丈夫一起下了马车。
周围护卫、仆人赶紧拿出踏青需要的食物、物品等,在河岸的草地上忙碌起来,马车附近,两名身材高大,手持一柄大刀,一柄铁枪的张南和蒋义渠带着一众护卫警戒的四周,早些年,二公子便在野外被人劫走,此次后,凡是外出不敢再遣家将,而是让军中没有差事的将领临时担任护卫一职。
这边,袁熙与甄宓在河岸边散步,不时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吓唬水面上的鸭子,回过头来,看了看女子,拍了下沾在手掌的泥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