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780,加上458701,再加上976894,这是多少?”考虑到刘秀娘不懂阿拉伯数字,李中易撇开手写的环节,直接口述题目。
李中易出的题目,在现代而言,也就是小学三、四年级的水平。但是,对于刘秀娘来说,这已是超过了百万级别的数字相加,以她目前所处的环境,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这么大的铜钱数目。
说白了,李中易就是想看看,刘秀娘到底是不是数学天才?
俗话说的好,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学习或是搞科研,也是讲究天赋的,天赋加勤奋,则事半功倍。
李中易以前就是个学习尖子,别人埋头苦读只恨时间少的时候,他还有闲工夫去打篮球、看电影。归根到底,是李中易掌握了学习的规律和方法,这就是学习的天赋了。
就在李中易以为刘秀娘要计算很长时间的时候,谁料,刘秀娘蹲在地上,随手捡了根小木枝,在地上画了几下,便仰起俏脸,嘴角挂着狡黠的微笑,脱口而出:“壹佰肆拾柒萬贰仟三佰柒拾伍。”
李中易早就在心里默算出了结果,但是,刘秀娘的表现实在是令人惊艳,居然比李中易算得快,而且准确无误。
“你可以走了。”李中易沉吟片刻,抑制住心里的狂喜,断然作出决定。
刘秀娘喜出望外的跑到她母亲身边,拉住她母亲的手,急声催促道:“娘亲,咱们得救了,快点走,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中易只说放了刘秀娘,孙川自然不敢放她的娘亲走人,便抬手挡住了刘秀娘母女二人的去路,冷冷的对刘秀娘说:“你可以走,她是罪吏的妻,必须留下。”
刘秀娘当场傻了眼,咬着樱唇,楞了好半晌,这才圆睁怒目,大声喝道:“凭什么?不是说放我们走么?”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
孙川是条憨直的汉子,也没想那么多,黑着脸说:“主上只是吩咐放你走,可没说过放你们母女二人一起走。休要胡搅蛮缠,你赶紧走人,她必须留下。”
李中易在心里闷笑,他事先并没有和孙川交过底,却不成想,孙川的态度正合他之意,妙极了!
“你……你……真无耻……”刘秀娘经历过彷徨不安之后,很快明白过味道,竖起春葱般的玉指,指点着李中易的鼻子,破口大骂。
李中易故意刁难刘秀娘,倒不是对她有啥想法,只是想试探下她的品性而已。
如果,刘秀娘扔下她的娘亲不管,自己单独走了,李中易最终还是会放了她们母女俩。
只是,李中易的下一步计划,就不会落脚在刘秀娘的身上了,一切放任自流,和他再无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既然刘秀娘敢于为了她的娘亲,不惜往死里得罪李中易。那么,很多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你可以走了。”李中易扔下这句话后,掉头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萧绰在一旁看得明白,坏男人一定是对刘秀娘动了不可告人的心思,不然的话,不至于专门设下话语的圈套,费尽心机的折腾人家。
“哎,你别走啊,求求你,放了我娘亲吧,求你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刘秀娘就像是没家教的野丫头,她撒开两腿,仿佛逃命的兔子一般,急吼吼的奔到李中易的身前,伸出手臂挡住了李中易的去路。
李中易暗暗点头,这刘秀娘看起来像个野丫头,却本性甚佳,为了带走她的母亲,居然甘冒奇险,不错,很不错!
百善孝为先,纯孝之人,不论男女,都值得李中易高看一眼!
不过,李中易另有想法,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刘秀娘,故意的刁难也必须继续。
李中易摆了摆手,示意挡在身前右侧的楚雄让开,楚雄明明看见了主上打的手势,却只当没看见一般,依然耸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楚雄的忠诚,令李中易异常欣慰,又很苦恼。这小子就是一根筋,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通融一下都不肯,真让人尴尬啊。
李中易拔腿往宅子的深处走去,刘秀娘本想拉住他说理,却被楚雄抬手拦住。
“小娘子,你继续这么瞎胡闹,对你的娘亲可不大好啊。”楚雄原本就是老斥喉出身,是个浑身长满了消息的家伙,他虽然看不出李中易的真实想法,但这并不影响他帮着遮掩。
楚雄看问题果然精准,刘秀娘仿佛被拿住七寸的美女蛇一般,整个身子僵在了原地。
李中易摆脱了刘秀娘的纠缠后,绕着刘江的宅子,转了一整圈,最终,不由感叹道:“官逼民反,确实是非常有道理的。”
刘江不过是一个县衙的押司之首罢了,他过的小日子,比李中易可能稍微有些不如,但绝对超过了李中易手下的所有文武官员。
“南蛮子……呃,南人的官儿实在是太贪婪了,这所大宅子比在咱们在登州的帅司,还要奢侈得多。”萧绰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反应快,及时的做了补救。
萧绰一句南蛮子,让李中易很不舒坦,南蛮子怎么了?现在不也成了你的主人?
“你的皮又痒了?”李中易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不想再忍,厉声喝斥萧绰。
李中易出现在萧绰面前的形象,一直是憋着满肚子坏水的温文尔雅,从未如此的疾言厉色。
萧绰心知不好,赶忙裣衽请罪,小心翼翼的说:“爷,都怪奴一时嘴贱,没管住嘴,请您狠狠的责罚。”
“自己跪到马车里去,好好的反省一下你的罪过。”李中易决定冷落着萧绰,等她自己想明白了,再做打算。
如果此地是李中易驻跸之所,那萧绰肯定逃不掉卖力吹笛子的惩罚,只是在刘江的府里,他还没有那么荒银。
萧绰哭丧着脸走了,李中易则气定神闲的坐到凉亭里的石凳上,一直跟随在左右的佩剑侍婢们,将手里的提着的食盒,一一摆到石桌上。
李中易喝了口差不多快凉了的绿茶,心里暗暗感慨不已,保温条件还是严重不足哇。
裹着麻絮的食盒,保温的效果非常一般,刚沏的滚茶,顶多两个时辰后,就变成凉水。
到了冬季的三九天气,保温的效果就更差了,一个时辰就可能被冻成冰。
如果能造出保温瓶来,至少在十个小时内,泡的茶还是温热的。
李中易享受着难得空闲时间,帅府在登州,他在临淄县城,除了军务必须送到他的手头之外,日常定好了规矩的民政事务,都由刘金山领着一帮子文官商量着办。
整个平卢地区,共有六州之地,辖境内所有人口加在一起,包括从幽蓟大平原上迁来的22万新移民在内,总共也就一百多万人口。
人少,经济基础就差,这是坏事。但是,在李中易看来,正好拿平卢地区作为实验田,推广他定下来的经济和民生政策。
小农社会里,最基础的生产和生活资料,就是土地。李中易并没有采取没收土地的激进政策,而是针对土地的多寡,适用不同的两税政策。
简单而言,拥有五十亩地以下的自耕农,享受二十税一的特殊优惠待遇。五十至一百亩土地的拥有者,适用十五税一的一般性政策。
超过一百亩者,十税一起步,超过五百亩者,八税一;至于超过一千亩良田的大地主,则必须承担五税一的高额税赋。
由于战乱都因素,平卢地区的无主良田多的是,区区一百多万人口,成年男丁充其量也就三、四十万而已,哪怕每人分五百亩地,其实也足够分田到每个人的头上。
但是,李中易并不打算无偿的将良田分给他治下的农民,理由和逻辑其实很简单:白送的东西,没人会去珍惜。
和后世键盘侠们的错误认识迥然不同,很多目光短浅的土农民们,往往因为家里缺点钱花,就轻而易举的把白得的土地给卖了。
地卖了,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去给地主家当长工。可问题是,地主家请长工,只会请耕种技术不错可以多打粮食的老把式,而不是用自家的粮食养闲人。
失地的农民多了,城市里的商业和手工业,又因为小农经济的束缚,远不能容纳那么多的剩余劳动力。
一旦,有个天灾或是人祸,造成田地欠收或是绝收,流民也就应运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