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认识安乐侯杜成,杜侯爷的确不是个玩政治的好材料,根本就不具备当政客的基本素质。
安乐侯居然会派心腹来联系他李某人,李中易私心揣测,恐怕是杜太贵妃的意思吧?
大周朝不是以所谓仁义著称的赵宋,就算是赵宋前期,在赵匡义篡位后,也先后逼死了亲弟弟赵廷美,以及亲侄儿赵德昭。
太后掌掴太贵妃,遍观史籍,几乎无此先例,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安乐侯杜成派了心腹刘老掌柜来见李中易,李中易借口领兵在外,故意把刘老掌柜晾在了榆关,主要是李中易的心中依然存有疑问。
难道说,杜太贵妃不担心李中易掌权之后,翻脸不认前约么?
如果说杜太贵妃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李中易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那么,杜太贵妃又有什么手段,能够确保李中易不敢翻脸呢?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也是极其重要的关键性环节。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李中易在没有想通杜太贵妃的真实打算之前,他不会那么快就接见刘老掌柜,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刘老掌柜,领兵在外作战的理由,光明正大,无可指责和挑剔。
类似这种要命的大事,李中易不敢和任何人商议,只能独自闷在肚内,仔细的盘算和斟酌。
此时的李中易,心里多少有些郁闷。在他的身边,清一色的都是领军大将,却无擅长庙堂之争的国士。
李中易的手下,不缺少能征惯战的将领,可惜的是,他身边并无得力的文士幕僚。
哪怕是宋云祥这样久为州吏的将领,因距离政事堂的政治斗争太远,见识非常有限,无法帮助李中易出坏主意坑朝廷的相公们。
实际上,李中易身边也有见识不凡之人,比如说,叶晓兰、韩湘兰和折赛花。
只是,李中易未雨绸缪的防范着武曌的再次出现,并没有和身边女人们商议军国大事的坏习惯。
如果把老部下,原任开封府左厅判官,现任楚州刺史的刘金山带在身边,李中易也不至于连个可以商量大事的文臣心腹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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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两个时辰的军议,杨烈见大家都说完了,便起身拱手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休哥应该已经击败了契丹的叛军,并已赶到了蓟州。我认为,与其继续进攻蓟州,不如掉头向南,快速吃掉休哥摆在滦州的那三万契丹人,然后全力扫荡平州、望都和滦州。”
这可真是一语激起千层浪!
一时间,在场的李家军重将们,都把目光投注到杨烈的身上,仿佛他是外星人一般。
杨烈一脸坦然的说:“咱们掉头向南,以逸待劳的休哥,追还是不追?”
李中易摸着下巴,越想越觉得杨烈所言,非常有道理。从安喜县城,挺进到蓟州城下,足足超过了三百八十里地。
尽管李家军已经实现了全员骡马化,可是,长途奔袭近四百里地,去和以逸待劳的休哥军决战,不管怎么计算,都不怎么划算。
李中易的本钱有限,算上被分割于西北灵州的那几万人,充其量也就十万可用之兵。
兵力上的捉襟见肘,迫使李中易只能采取谨慎用兵的作战原则,毕竟,那是他争夺天下的资本。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用兵思想,在李中易持续不断的灌输,已经被全军将士接受。
不到万不得已,李中易绝不会去打没把握的仗,并且,没啥好处可捞的仗,也尽量避免。
“休哥和咱们不止打过一次交道,对我军的用兵习惯,应该算是比较了解。请问,如果休哥事先预料到咱们会去吃掉原本摆在滦州的诱饵,利用地形非常熟悉的优势,在半路设伏,我军岂不危矣?”
宋云祥主持参议司的时候,成就斐然,令李中易非常满意。只不过,宋云祥率领第五军之后,一直没捞着立大功的机会,有善谋之美名,却无赫赫之战功。
李中易一听宋云祥的发言,便知道宋士光在参议司待久了,养成了凡事皆须未雨绸缪的好习惯。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马光达,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花红果,一边慢腾腾的说:“以我的看法,咱们不如就待在安喜城中。等水师返回之后,咱们想东进便东进,想南下便南下,任他休哥兵马再多,也只能是处处设防,处处挨打。乡帅一直教导我等,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并且要尽可能的在局部战场上集中优势兵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觉得,不如越过蓟州和滦州,借水师之利,循海路到白沟逆流而上,转干河直攻幽州。我军突然兵临幽州城下,除非休哥的主力就在那里,不然的话,哪怕休哥明知道咱们想要围点打援,也不敢不回兵救援。”
马光达的话音还未落,李中易和杨烈这师俩,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杨烈的提法,其实是一个陷阱,藏在陷阱之后,是一道以李家军和休哥军战略对峙为背景,以水师超强机动性为基础的测试题。
所有人都表达完观点之后,出乎李中易的意料之外,马光达的提议,居然和杨烈的事先构想,不谋而合。
除了李中易和杨烈这两个事先知情者,以及脱颖而出的马光达之外,其余的高级将领们,对于水师的巨大军事作用,依然了解不深,潜意识中只把水师看作是运输钱粮的工具而已。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琢磨着,水师的作战意义。只要有一支强大的水师,我军又是全员骡马化,这就意味着沿河四百里的范围内,都笼罩在我军的兵锋之下。”马光达狠狠的咬了一口花红果,不顾众人都盯着他看,坦然自若的说,“乡帅一直教导咱们,打仗就是打后勤,打钱粮和辎重。我私下里算过一笔帐,也仔细问过军需房的同僚,就以咱们这次进军安喜而言,如果大军的补给全走陆路,至少还需要两万民夫以及三千辆奚车,帮着运粮食以及作战必备的军器。”
“多了两万民夫,同时,多了至少六千匹驮马,就等于增加了五万张嘴。我以前在禁军中当芝麻小官时,朝廷禁军士卒,一日只食两顿饭,每顿食粟四升,也就是说,日食八升粟,大肚军汉更是惊人的十升,甚至是十二升。”马光达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不由得意的一笑,补充解释说,“朝廷禁军平日里从无肉食,故食量远比我军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