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宛再次苦笑道:“其实,也不能说全是靠猜,也有一些推测在里面。”顿了顿,续道,“义父很是不解,为何还有人胆敢在他手中救走袁天罡,曾猜测救走袁天罡的人是你,但是又不能肯定,所以我就对此事留上了心。后来呢,魏公公手下两大宠臣互相争斗,导致冯铨一派彻底失去权力,我就更加怀疑了,冯铨虽然和崔呈秀有矛盾,但远远还没有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冯铨失势,等如魏公公自断一臂,而最希望魏公公有事的,恐怕就非你们东林人莫属了。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在挑弄是非。”
孙越陵冷笑一声,道:“就这些?”
沐宛道:“当然不止这些,否则也不会联想到你的头上去。”沉默一阵,再次开口道,“以刘铎之狱挑动魏公公手下两派互斗,京师之内的东林人似乎还没有这个勇气,这可说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豪赌,非一般人能够做得出来。”
眼波一转,望向他道:“而你孙会主正不是一般的人,光凭你在江南敢于发动民变对抗官府,就可以看出你不是一个墨守常规的人,所以我心中对此事更是疑虑重重,猜测极有可能是你到了京师,在暗中操纵这一切,而救走袁天罡的人,也十把八九就是你。”
孙越陵鼻孔中轻轻一哼,道:“你果然很会猜测。”
“当然,这些都只是凭空猜测而已,也不能就断定是你所为。”沐宛轻轻拂了拂额前留海,在他面前展露出一个曼妙无比的姿态,继续道,“直到刘铎被押赴西市问斩,与他相交莫逆的方逸尘竟然未能现身相救,以他的性格,这也是极为不合理的事情,所以至此我可以料定,必定是有人劝动了方逸尘,打消了他打劫法场的念头。而方逸尘素来目空一切,又有谁能劝动他放弃此番行动呢?”
说到这里,抬起眼来,深深看着他道:“除非是你这个与他交情深厚、知其根底的东林党领袖。”
孙越陵哈哈大笑,道:“沐大小姐果然聪慧过人,我孙越陵佩服!”
沐宛神色一黯,道:“你我之间,用得着如此客气么?”自从她与孙越陵见面后,孙越陵对她始终客客气气,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就连称呼也是变为“沐大小姐”,可越是如此,越是让她心中不好受。
“客气?”孙越陵冷笑了一声,道,“你加入阉党,认贼作父,处处与我为敌,我没有杀你,已经很对得起你了!”
“杀我?”沐宛闻言身子一颤,双眼露出酸楚的神色,望向他道,“难道我沐宛就这么让你痛恨?”
孙越陵冷冷道:“若不是你当日向魏忠贤献计,我东林岂会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还有,当年叶首辅因包庇林汝翥而被迫离京,也是你使得一手好计吧?”叶向高因其外甥一事而被迫离京,是他事后才想明白的,以叶向高的水拨不进、针插不入的行事作风,在朝堂上想要斗倒他那是难如登天,只有另辟蹊径,从其他方向入手才有可能斗倒这个朝堂不倒翁,当时阉党采取的手段是从叶向高的外甥林汝翥入手,孙越陵事后猜测,这亦极有可能是刚刚倒向阉党的沐宛所为,所以今日才向她当面质问。
果不其然,沐宛闻言一阵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叹道:“你说的不错,是我做的。”随即又抬起一双足以魅惑众生的大眼看着他,换作一脸楚楚可怜神情,反问道,“可难道你没发觉,就算我们不这么做,他独自一人在内阁又能支撑多久?难道你希望他亦如赵南星一样,被夺职发配吗?”
孙越陵怒了,喝道:“你闭嘴,少在我面前装可怜、演大戏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请恕我不能奉陪了!”说罢,转身便欲离去。
“孙越陵!”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大声叫道,“斗倒了冯铨,下一个应该轮到崔呈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