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向高立定之后一阵喘息,笑道:“老夫这把老骨头,在朝房里批阅文件倒是可以,在外面奔波游走,还得靠你们这些在风波里翻滚过的人!”
孙越陵见这个内阁首辅叶向高居然一口气爬上了十多层的高塔,心想果然是身体好啊,在后世简直可以当盖中盖口服液的代言人了。
厉若冰道:“阁老过谦了,自从你执掌朝政以来,减税赋、安辽民、开言路,哪一项不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我等山野之人,能为阁老执鞭,实乃三生有幸!”
叶向高一摆手,微愠道:“三石老弟,你我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客气了。有话不妨直说,何必恭维老夫?”
话虽如此,心中也是一阵畅慰。他历经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又是第三次担任内阁首辅,此番当朝理政,终于能够一施胸中政见,也是大感欣慰。
厉若冰笑道:“我岂敢在阁老面前妄言,还是请阁老见赐为好。”
叶向高微微一笑,看了孙越陵一眼,讶道:“这位小兄弟是……”
厉若冰说道:“此人是我忘年之交,特意带来塔上,躬聆阁老训示。”
叶向高“哦”了一声,走到孙越陵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后生可畏,你叫什么名字?”
孙越陵听得厉若冰如此介绍自己,心中感动,连忙躬身行礼,道:“小子名为孙越陵。”
叶向高却是一把托住他,笑道:“不错不错,三石推荐之人,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孙越陵心中一阵惭愧,他可没什么过人之处,倒是叶向高如此和善可亲,不摆架子,让他心中一阵触动。
厉若冰神色忽然变得凝重,叹息一声,道:“王安已经去了……”
叶向高闻言一阵沉默,走到窗前,负手看着外面风雪飘摇的帝都,不发一言。
厉若冰继续说道:“我已经查清,此事是魏忠贤一手陷害……”
叶向高一摆手,打断他道:“此事我已经知晓。”顿了一顿,又道,“此事明为魏忠贤所为,但背后却是奉圣夫人客氏假手之作。当日王安曾劝谏天子驱逐客氏,所以此番客氏假手魏忠贤打击报复,构陷王安。”
又叹了一声,道:“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真敢痛下杀手!”
厉若冰道:“客氏和魏忠贤居然联手对付王公公,难道他们也想重蹈齐楚浙党的覆辙吗?”言中气愤填胸,斗志昂然。
叶向高闭上双目,胸中起伏,道:“此事已经扰动朝纲,周嘉谟和刘一燝已经决意反击,老夫实在难以弹压……”
厉若冰不解道:“阁老为何要阻止他们反击?”
叶向高叹道:“王安已死,争之何益。我等东林之人深受圣恩,自当躬身反省,以家国天下为重,岂可囿于纷纷党争而不得离乎?”顿了一顿,又道,“难道你忘记了当日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厉若冰立在他身畔,道:“阁老所言甚是,当真是胸怀宽博,忧心天下。”
他和叶向高也是认识许久了,叶向高和顾宪成虽然同为东林党,但似乎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顾宪成意气风发、筹谋有术,而叶向高却更加韬晦隐忍、志趣高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