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踏入了敌人的陷阱，但李小森并不慌张，也不生气，反而有点窃喜——

眼前这局面，和自己的原计划的确不同，但对手直接冲着自己来，总比冲着妹妹去要好不是？

再说了，能得知俱乐部的真面目，这本身就是好事儿啊！

再不用天天琢磨着俱乐部到底是些什么家伙、藏在什么地方、接下来会什么时候动作……等等这些烦心的问题了。

就好像等待上考场的时间最让人紧张，真正上了考场，哪怕是被人架上去的，也会反而感到释然。

李小森此时从雪原唐晶的身后空间里，无声无息地钻了出来，而且没有引起任何空间的波动！

地球上的空间类能力，可能凤毛麟角，但放眼整个宇宙的无数星球位面，空间类能力虽然同样稀少，但总量还是颇有一些的。比如双天界的空间神官，再比如，活跃于宇宙尽头联通无尽虚空的边界隔膜附近的学者法师，都是空间类能力的高手。

但无论是双天界空间大神官的瞬移术，还是学者法师的空间法阵，都会引起空间波动。

波动可以被压制到很不起眼的程度，但或多或少，总还是有的。

现在的李小森却不同，他从空间里钻出来，一定点波动都没留下，像是他这个人化为了一柄橘焰鬼斩。

因为橘焰鬼斩的最大优势之一，就是“隐蔽”！

能穿梭空间的刺杀能力，全宇宙有不少，杀伤力强悍的，也很多，但穿梭空间的同时，还能不引起波动的，让顶尖的高手都防不胜防的，就只有森德洛的橘焰鬼斩！

这就是真形类能力的魅力，往往可以超越普遍认知中的常理。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被打伤吐血了么？”唐沁一声厉喝。

她刚才和李小森有过一次交锋，对这个三年前搅动了整个能力圈的家伙，有了一个非常直观的认识。

之后李小森更是遭到了那白人男子和幼齿少女的狠辣夹击，那两人的实力虽然和唐沁相比，略逊一筹，但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否则哪来的资格参与这场伏击阴谋？

倒是唐心，反应比唐沁快一些，她隐隐想到：“传闻三年前李小森的能力很奇怪，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吐血吐几口，就好像原地满血复活一样，又活蹦乱跳了，所以一度被称为‘强小森’，因为有着小强般打不死的生命力。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唐心本来内心受到极大冲击，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的，但她此刻被李小森突然间发动的反击，转移了注意力，反而有点恢复了冷静，刚才近乎当机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唐心不知道的是，吐血疗伤术，三年前就更进一步，变成了“复苏”这项能力。

李小森现在的恢复能力，比起三年前只强不弱，而且不需要大口大口吐血这么浮夸的方式了。

刚才吐血，真的只是假装的而已，那白人男子和幼齿少女的攻击，并没有真的伤到李小森，而是被李小森默默在体内运转的“千幻书生”，一口吞了。

正因为之前的伪装太逼真，连距离最近的唐心都被骗到了，现在的反击，就显得尤为突然。

那白人男子和幼齿少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第一时间就转而冲向雪原唐晶的身后，再次朝李小森夹击而去。

而雪原唐晶本人，则眉头微蹙，眼神里有些意外，更多的则是残忍和冷酷：“不错，你要是真这么容易就被杀死，我反而要感到失望了。很好，你有对我出剑的勇气，但你有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么？”

李小森心说一大把年纪了，说出来的话怎么跟日本动漫里的大反派一样，中二得不行。

手上动作则丝毫不受影响。

李小森完全不理会再次夹击而来的那两人，就只盯着眼前还来不及转身的雪原唐晶。

灵魂刀刃本该无形无迹，此刻却有隐约的轮廓被勾勒出来——这是因为，刀刃之上，有丝丝缕缕的橘色火焰在流动！尤其是刀尖一点，晶亮的橘，很是显眼！

“看来我想得没错啊，橘焰鬼斩橘焰鬼斩，重点根本不是‘火焰’，而是‘橘色的火焰’，火焰是媒介，是手段，是方式。颜色，才是真正的关键！”

至此，李小森大致明白橘焰鬼斩的真正原理了。

斩是走砍，是最简单、最基础、却也破绽最少的斩术。

鬼是刀胚，也是鬼面，兼顾“坚韧”和“沉重”的属性，保证刀身穿梭空间的时候，不受损坏。

橘焰，则是强悍的杀伤力，以及肆意穿梭空间的属性，真正的来源。而且重点不是火焰，而是颜色。在成千上万种不同的混合颜色之中，这种特殊的橘，才是这一真形的真正关键。只有这种颜色可以，必须非常精准！

这一刻，雪原唐晶突然感到一阵警兆。

在他身后，李小森的刀锋，陡然间加速。

李小森的身体穿梭空间之后，刀锋再次穿梭空间，他刺的是雪原唐晶的背后，最终，刀尖却反而从雪原唐晶的胸口前方，冒了出来！

这种进攻方位的突然变化，尤其是最后关头的突变，以及进攻节奏的变换，正是橘焰鬼斩的精髓所在。

雪原唐晶脸色微微变了。

然后，在唐心、唐沁、那白人男子、还有幼齿少女的震惊的目光注视下——

李小森的刀锋，刷地穿过雪原唐晶的身子，从雪原唐晶的背后穿出来。

而李小森的人，却反而从雪原唐晶的背后，穿梭到了雪原唐晶的面前。

那白人男子和幼齿少女扑了个空。

随后，分离出去的刀尖一点，悄无声息地重新回到李小森握在手里的刀刃之上。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和背后，什么伤都没有！

“馆主大人！”

“馆主大人您没事吧！”

唐沁等三人都开口问道。

雪原唐晶却摆摆手，抬起头，脸色有些难看，盯着重新出现在自己前方的李小森：“你……在戏弄我么？这都是什么鬼？！什么花里胡哨的？！”

作为俱乐部的真正首领，剑馆的馆主，半圣级别的强者，雪原唐晶身上有伤是真，但他依然有绝对的信心，挡下李小森刚才的突然反击。

问题是……这小子根本没打中啊！

雪原唐晶都做好挡下李小森的反扑之后，顺势干掉这小子了，李小森却是“人刀分离”，人和刀尖分别从雪原唐晶的身上掠了过去！

“这……这个……”

李小森脸色有些怪异，隐隐有些尴尬。

在旁人看来，李小森的身子和刀，分别穿过了雪原唐晶，但其实并不是“刺穿”，而是“越过”。

“怎么会这样？我没想再穿梭空间的啊，结果居然在即将命中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发动了一次穿梭空间？”李小森嘟哝，“看来这‘橘焰’的运用，还是有待熟悉啊，并没有那么简单，随便拿起来就能运用自如。”

李小森有点恼火，本来这反击帅气无比啊，结果最后居然打空了！

唐心虽然不是那种会为帅哥尖叫的性子，但李小森刚才分明感受到她眼中绽放出不寻常的神采，可偏偏，人和刀都在没打算穿梭的时候，多穿梭了一次。

“不好意思，斩术的熟练度有点不够高，刚才那次打空了，接下来我尽量打正哈……”

李小森干巴巴地说。

雪原唐晶、唐沁：“……”

唐心：“……“

即便在这么剑拔弩张的情况下，现场几人还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尤其是四名反派，更是有种想要骂人的冲动！他妈的我们是俱乐部啊，是这卷的大反派啊，你小子这什么态度？啊？！居然还敢拿不熟练的能力跟我们打？瞧不起人嘛？！

一片沉寂之中，唐心突然轻轻吐了口气，然后她笑了。

“谢谢你，小森君，用这样的方式，让我重新振作起来，谢谢。”唐心由衷地对李小森说，“抱歉，让小森君费心了，我很心痛，但现在已经可以正常作战了。”

李小森欲言又止，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告诉对方我不是故意搞笑来帮你振作的？

话说这“橘焰”到底怎么回事，为啥会在自己不想穿梭空间的时候，自动地穿梭啊……

那白人男子和幼齿少女，自始至终没说话，沉默着，再次从左右两侧，进逼过来。

唐沁堵住了出口。

雪原唐晶则深深吸了口气，这老家伙也是被李小森刚才那一手突然反扑又突然掉链子，搞得有点郁闷，需要深呼吸两次来调整心态，重新恢复冷静。

唐心朝李小森点了点头，不理会左右和身后的三人，而是径直看向雪原唐晶：“馆主大人，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馆主，我还有点问题，想要确认一下，可以么？”

她的口吻再次恢复成那个李小森印象中的唐心。

雪原唐晶自然也发现了这点，双眼微眯，沉默片刻后点头道：“可以，你问。”

“您身上有伤的事情，不假吧？”

“不错，我的确有伤，这倒是没骗人。”雪原唐晶并不否认，似乎拥有绝对的自信，并不害怕自己的伤势暴露，“事实上，为这小子布下杀局，也和我的伤势有关系。据说这小子三年前就具备了颇多血族的特征，我很好奇，他的血，能不能帮助我治疗我的伤势。”

说着，雪原唐晶舔了舔嘴唇，看着李小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味药引子。他现在也懒得再装虚伪了，对李小森的称呼从“小森君”变成了“这小子”。

唐心点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那天我在剑池看到的那个身影，是您假扮的吧？”

李小森和凯瑟琳娜对决那天，唐心在观战的人群中，注意到一个容貌体型和雪原唐晶非常像的年轻人，当时有些在意，但没特别上心。

“也不算假扮，那是我年轻时在世俗圈的样子。”雪原唐晶耸耸肩，“但没人知道我那时候的样子，知道的人都死了。我刚成为剑馆馆主的时候，觉得做牛郎的那段经历是耻辱，就销毁了所有的资料……当然了，现在我年龄大了，反而不觉得当初做牛郎的经历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心嗯了一声，接着问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到底为了什么呢？”

她没问什么为什么，站在她身旁的李小森却明白，她问的是雪原唐晶组建俱乐部、发动内战，这一切令人发指的恶行，到底是为了什么？

天生邪恶的人不是没有，但毕竟是极少数。

一个人的“坏”，总有其根源和理由。

就好像前任裁决部长，她和李幸倪的权力斗争，更多是对夜行者的战略不同所导致。

还有三年前北美猎魔城的瑞拉，她年轻的时候，经历了猎魔城历史上最辉煌、最强大的一段岁月，对于猎魔城的荣耀的执着，早已深入她的骨血，所以她无法忍受任何外来的、可能让猎魔城丢脸的存在。

至于柳长生，做出了杀害亲生妹妹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杀而杀，而是他太想活命了，无法接受自己修行“熔兵炼体”，获得了近乎无敌的力量，却活不过数年这样的现实。

夜行者就更不用说了！日行者看来，夜行始祖的复苏归来，是整个世界的大灾难。但如果站在夜行者的立场上，迎接始祖归来，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至于日行者，本来就是食物啊，杀日行者怎么了，人类杀鸡鸭牛羊的时候，有问过鸡鸭牛羊愿不愿意么？

坏家伙依然是坏家伙，有理由的话，还是坏。

那眼前的雪原唐晶呢？

发动内战，导致日行者联盟元气大伤，这作恶程度，简直赶超柳长生、直追夜行者！

他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能理解您布下这场杀局的理由是什么了——是为了小森君的血能否帮您疗伤。”唐心问，“建立俱乐部、发动内战，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呢？”

她的确没有再称呼对方为馆主，只是出于对长者的习惯，或者是某些无法完全割舍的师生情，保留了一个“您”字。

雪原唐晶这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出奇沉缓地说：“理由么？很简单，因为我的确是个山门派。”

唐心一怔。

李小森在旁边听着，同时琢磨着“橘焰”到底怎么控制使用，听到这也是一呆。

本以为，俱乐部大概只是个表面上的幌子，没想到雪原唐晶真的自认为是山门派。

“山门派的本质是什么？是保持各大山门之间的泾渭分明，不挑战职业壁垒，大家各自为战就好，是这样么？”雪原唐晶冷笑，“不，那不是真正的山门派，那其实就是学院派。大家彼此尊重，互不干扰，这其实是学院派的思想。因为更进一步的话，就是在彼此尊重，互不干扰的情况下，寻求合作，这不就是学院派的说法么？李幸倪那女人，还有古代书院，反反复复强调的：没有模糊职业壁垒，模糊山门界限的企图，只是为了让大家在彼此尊重的情况下，更好地交流、合作？——简直可笑！”

“真正的山门派，是‘我派’。执着于‘自我’，而抛弃掉所谓的‘大家’，这才是我们山门派的真意！”雪原唐晶大声说道，苍白的老脸上，居然浮现出激动的潮红。

“让剑馆，真正成为霸主，这就是我的唯一理由！”

“怎么，是不是听着很简单？但就是如此简单！”

“不谈什么合作，什么交流，不谈什么挑战职业壁垒还是不职业壁垒！这些统统都是屁话！”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就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至于职业壁垒？呵呵，你知道最可笑的事情是什么么，就是一群蠢货坐下来，讨论我们该对职业壁垒持什么样的态度，这画面，再蠢不过了！因为全世界只需要有剑客这一种职业，就足够了！愿意在我剑客麾下臣服的，可以苟活，否则，就去死吧。”

唐心听到这，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