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天的邀战,给战场带来的是短暂的诡异沉默。没人能想到,在被黍天子以无敌的手段击溃后,邪天非但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和颓败,反倒跟没事一样呼朋唤友……甚至进而邀战。邪帝传人,就如此没脸没皮么?一干观战者本以为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滋生这种情绪。然而并没有。因为此时的邪天,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没有给出让他们滋生这种情绪的理由。邪天的态度,依旧是平静的。没有挑衅,也没有反挑衅,似乎就是在单纯的邀战。邪天的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似乎你邀战完之后,理所当然该我邀战。邪天的背脊,同样是一贯的挺拔。丝毫没有呼朋唤友来参战而有一丝心虚的卑微。是以,当邪天的邀战,完美地避开了不要脸的嫌疑后,剩下的,便是所有人都这即将爆发的四对一之战的猜测。首先跃然纸上的猜测,便是——有必要么?尽管冰衍三位曾展现过艰难抵挡黍天子半日的实力……纵然邪天一连数战,没有让黍天子占到丝毫便宜……但当黍天子以锁化剑,用最残酷最绝望的方式,将冰衍三位的道打击得连残道都算不上后,战斗,便真的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四对一,又,又如何……”“让冰衍大人他,他们,全力为你提供道么……”“但,但有用么……”“没用……”……真的没用。所以见邪天扬了扬下巴,黍天子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见邪天口吐再来啊三个字,他就忍不住吐出一口酸爽的气。“果然卑微啊……”诡异的黍天子,其吐槽的话语总是莫名其妙。就如同他之前那句春风得意马失蹄一般,这句果然卑微同样是邪天无法理解的。邀个战而已,怎么就能让你得到卑微的感慨?所以邀战完后,邪天就在等黍天子的解释。见邪天居然在等,黍天子突然失笑。什么是高贵?在此刻来说,无疑就是四个字——自知之明。而与自知之明相对的,就是死缠烂打。“若是陆飞扬,即使战力通天,此情此景纵然不会开口认输,扭头就走却还是会做的……”但今世的邪天,怎么做的?在被敌人从最根本的层面进行了体无完肤的打击后,非但浑然无事,反倒呼朋唤友还要来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这便是卑微。甚至是毫无自知之明的,泼妇一般的卑贱。“看来你失去的,不仅是陆家血脉,鸿蒙万象体,甚至连高傲和自爱,都一丝不存啊……”一句感慨从心头缓缓流过,安抚了黍天子略有些操蛋的心神。“既然你想……”黍天子看着邪天,一字一句道,“那便如你所愿。”当哐啷啷的锁链声再度响起时,这场战斗便又仿佛回归了最初的样子。冰衍三位在竭力抵挡黍天子的道之锁链之余,也放出了观战者们耳熟能详的密网、五彩以及红花。黍天子操控的,也依旧是八条锁链。只不过这一次……针对邪天的两条锁链,不再放水。而为邪天提供庇护的密网、五彩以及红花,也不再无动于衷……拆道。变幻。镂空之拳。拳碎。殷实之拳。化链为剑。道碎。密网、五彩以及红花再现。再现之后,便又是拆道至道碎的轮回。这一战,可以说是整场战斗的最高潮。高潮之后,必然是落幕。而众观战者,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一战会如何落幕一般,情绪低落。“没用啊……”眼见随着黍天子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冰衍三位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他们就知道邪天的打算,根本没有丝毫翻盘的可能了。“若黍天子不能将道碎到无可碎,或许邪帝传人……”“黍天子,太恐怖了……”“即使还能拖下去,但,还有何意义……”“仅悟三分之道,借气息控道,与黍天子而战,这已然是极限了!”“有些,画蛇添足的感觉……”……真正的四对一,没有给黍天子带来什么压力。他的表情依旧从容惫懒,要说变化,也只是笑呵呵的嘴角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丝嘲讽,似乎这片天地终于多出了,值得他嘲讽的事物。有能力做到摧枯拉朽地将四位斗志都击溃的他,并没有如此选择。不知在嘲讽什么的他,似乎还有些分心,而分心的他,似乎就在祭奠着被他亲眼所见到的,陆家少主陆飞扬所失去的那些东西。“有些东西,真的是太珍贵了……”“便连我们这些旁观的,都会为之惋惜……”“但有所失,亦有所得啊……”“呵,陆飞扬……”“陆少……”“可怜……”“可悲……”“可叹……”“可笑……”……不知祭奠了多久,感慨了多久,黍天子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仿佛大战了数个时辰后,对手,尤其是冰衍三位对手,再次开启了困兽犹斗的模式,让他操控的六根链条多了几丝压力。“这一次,也该结束了……”他并不在意。因为相比他正祭奠和感慨的东西,这场战斗实在太过卑贱。甚至这片容纳此战的天地,都是卑贱的。他高贵的双足落在这里,对自己来说都是一种亵渎。更何况……冰衍三位什么战力,他心知肚明。“只要最后两根锁链没什么动静,便……”诡异的黍天子,当其有些混乱的思绪中有这样的一条忽而掠过识海时,他眉头却又是一皱。什么是困兽犹斗?就是明知陷入绝境后的野兽,在最后时刻疯狂输出自己的战力。这个时候的野兽,是恐怖的。但恐怖,是趋于变弱的,同时也是短暂的。然而他所感觉到的冰衍三位的困兽犹斗之力……不仅没有变弱,反倒在增强。虽说增强的幅度极其缓慢,但更重要的是……“一炷香?”他不相信冰衍三位的困兽犹斗,能坚持整整一炷香。所以他将思绪从感慨和祭奠中抽出……这一抽出,他就觉得战场实在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