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叶青平时对着那些私下倒买倒卖的农人和倒爷们的气势颇足,但他可并不像表面上所表现出来那么的傻大胆与无谓啊。
这些站在面前的陌生人,可不是他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的人物。
这个时候,还是佘家寨负责带队的一位族老站了出来。
用最为憨厚和凌然的口气说出了自己来意。
“同志,俺们是来举报一起重大的经济犯罪案的……”
只这一句话,就让叶青的脸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快速的四下瞅瞅,发现因为时辰还早,并没有多少注意到这群民族的战友的时候,就压低了声音,一个箭步冲到了单位的大门前,用钥匙叮当当的开起了上边悬挂的锁头:“快,进单位再说,”一下子就将他身后这三四个人的小团体给让进了经济办的办公室之中。
这一让,就是一个上午。
当肚子终于‘舒服’了的钱大爷,百无聊赖的端着茶缸子打着哈欠的时候,那一行人才满面笑容的从经济办的办公室大门处离开。
让钱大爷啧啧称奇的同时,怕是也明白了,这一行人特意赶过来要办的事情,怕是已经被落实了。
是的,叶青在听清楚了佘家寨的人想要举报的对象了之后,就跃跃欲试了起来。
这简直就是他们川省本年度最大的经济犯罪案件了。
而对方那个主要案犯的身份,却像是熟透了柿子一般的好拿捏。
佘家寨的人甚至都懒得遮掩他们上告的身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一切都给挑在了明处。
这样才好啊,若是在办案的过程中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他们立马就可以推到民族内部矛盾的方面吗。
在确认了顾峥的市场的所在,掌握了第一手的相关资料了之后,自城经济办的领导就对叶青的汇报产生了高度的重视。
整个经济办的同志,众志成城,立刻就对顾峥这个底下的市场,展开了一系列的行动。
在顾家寨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德发就被市里特意杀过来的叶青给堵了一个正着。
还是在院落最里面的驴蛋机灵,他在听到了前院特别大的争执之音响起来了之后,就立马将院落中存放交易现金的保险柜,往后背上一捆,抛出一个耙爪,蹭蹭蹭的就翻过了这个好几米的外墙,在经济办抓捕同志赶来这里的过程中,险之又险的逃脱了出去。
成功脱逃的驴蛋,那是二话不说,先是给远在南城的几个兄弟们拍了一个电话,让他们立刻联系分散在各个公路段上的寨子中人,之后就直奔着顾家寨的寨口而去。
现如今,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给寨子中的众人,让他们赶紧派人截住返程的顾峥,让他拿出一个可行的主意才是。
可谁成想,他们这里还在凑头想辙呢,听到了消息的顾峥就连夜赶了回来。
这事儿也算是凑巧,若是叶青晚一些回来的话,怕是直接也将顾峥给堵在其中了。
“那么现在说说吧,应该怎么办?”
真轮到跟自城的人打交道时,大家就一筹莫展了。
谁成想,回来之后还有心擦一把脸的顾峥,却是捧着毛巾笑了。
“老叔,寨主,不急。”
“等我缓过这一口气儿来,我就去自城投案自首。”
啥?
说好的大杀四方将顾老爹从敌人手中拯救出来的霹雳行动呢?
你怎么能这么怂?
看到族人们的怒目而视,顾峥反倒是十分洒脱的一耸肩膀,就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这事儿我听县里的人跟我隐晦的提过了。”
“是市级经济办的人直接下来抓的人。”
“他们是掌握了确切的举报资料之后,才以雷霆之势将我们的地下市集给掀翻下马。”
“他们拿到了确实的证据,更是直接目睹了咱们那个小院,这一条条的罪状,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
“这年头,闻风而动就能给人立案定罪的事情还少吗?”
“越是抵抗,起到的反倒是相反的效果。”
“更何况,我的投案自首,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因为一开始,这件事儿就是冲着我来的,那个举报人提到的人从始至终也只有我顾峥一个人的人名。”
“在审核求证的过程中,我有办法将我阿爹给全须全尾的摘出来。”
“就连在院落中帮忙的狗剩,也不会有半点的麻烦。”
“我若是过去,也只不过是折进去我一个人罢了,可要是我不去,寨子中还让我逃跑的话,怕是咱们一寨子的人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的。”
再说了,他若是坦白从宽,无论是量刑还是后续事情的处理上都对己方更有好处。
这个委屈他就算抗下了。
只不过,做下这件恶心人的事儿的佘家寨,那边却不能如此放过了。
想到这里的顾峥眼神就凌厉了起来。
他将自己的头凑向了老寨长的所在,嘀嘀咕咕的就出了一个恶心人的主意。
这些既定的人群,是普通百姓之中相对富裕的那一群体。
在这个什么都匮乏的大时代之中,竟然成为了有钱都没处花销的尴尬境地。
顾峥这个地下市场的出现,立刻就弥补了供需关系的尴尬。
让这群人当中……渴求的更舒适的生活环境,更时髦的衣着装饰,更先进的科技生活的愿望,终于有了着落。
于是,一台台14亦或是18的黑白,,彩色电视机从顾峥的手中售贩了出去。
一箱箱高价的不需要票卷的烟酒糖茶被抢购一空。
还有家中有特殊的喜事儿的人的定制。
结婚用的化纤面料的背单床罩,大红色呢子的中山制服,南城甚至是港城最时髦的衣服,鞋子,手表,腰带,就这样汇入到了安宁县的市场,以这个川省的中间节点作为辗转的枢纽,流入到了省内的各个城市。
到了最后,竟形成了外城的人们在途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县城的时候,也会停滞一下,特意到顾家的院子当中去瞧上一瞧。
这种隐藏处的汹涌,被明面上的统一供销给压在了暗处。
却依然阻止不了人们对于更加美好生活的向往。
于是,随着口碑的渐渐打开,越来越多的人知晓了顾峥暗集的存在。
在感受到了水到渠成的风向的时候,顾峥索性凭着一个购货人的引荐,就拿到了平安县县委大院内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特权。
以挂靠的行事低调的行倒卖的行为。
只不过,在平安县县内有所供需要求的时候,要先紧着县城的要求进行供货。
这对于顾峥来说,简直就是求之不得。
怎么样将只能在暗处搞一搞的违法活动,转成站在阳光下明目张胆的进行的合法行为,这怕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节了。
待到顾峥接触到了平安县城的领导了之后,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作为接下来的最大的目标,怕是就要与建路相关的厂子取得联系了。
水泥厂,砂石厂,施工单位与建筑测量,这些都需要顾峥去跑动关系。
在这个一车皮的水泥都需要厂委的批条的时代中,就连顾峥都要摸索着前行的啊。
事情就这样进展了下去,在顾峥觉得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之后,这顾家寨的第二批人马也跟着走了出来。
一是因为安宁县的倒卖生意做到了一定的规模,现如今的月收入已经不能用万元来衡量了。
但是同样的,各项支出,人情的往来,也要比顾峥孤身一人闯世界的时候要多出了几倍。
在收支趋近于平稳的状态后,每个月竟也有几万元的收入了。
照着这种搂钱的速度,怕是等到顾峥联系好了修路的工程队伍,拿到了国家审批下来的建筑材料了之后,他们顾家寨的自主修建就可以破土动工了。
可就在顾峥将手头上的一些简单的事物交到了顾德发的手中,自己带上县城里开具的介绍信开始跑批文的过程中,居于安宁县的顾家寨的买卖,却是面临了一场飓风的冲击。
起因十分的简单。
就是因为眼红。
眼红的原因更是粗暴。
与顾家寨遥山相望的佘家寨……跟他们是世敌。
结仇的原因因为过于久远,连寨子中最德高望重的族老都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是在以往那些没有人约束的岁月之中,两个寨子中的人曾爆发过的大小冲突,不计其数。
最为严重的几次,都沾染了对方寨中之人的鲜血。
这种仇恨,就像是滚雪球一般的越滚越大,到了最后就成为了这种不可调和的状态。
出于对仇敌的警惕,顾家寨中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佘家寨中的人就会提高警惕严防死守,将对方的意图摸索明白了,再图图徐之,挖墙脚使绊子,甭管怎么着,让对方不痛快了就是真的。
而顾家寨这一次的全寨出动,修路修桥的行为,自然也传到了佘家寨的耳中。
这在这十里八乡,大小族群营寨之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与其他的白家寨,黑家寨等与其没有什么大的纠纷的营寨的打心底里认可的行为不同,对于佘家寨来说,只要是能给顾家找点麻烦,修不修路,建不建桥的都不重要了。
什么娃娃有桥就不用爬山了?
哪有搞死顾家人来的痛快吗?
于是,佘家的寨子中,为了这件儿事儿,特意派人也跟着顾家寨众的身后出了山,在通过与白家营寨的旁敲侧击的打听中,就知晓了顾峥在安宁县起头的产业。
为了确认消失的真实程度,佘家寨子中的人还派出了一个最机灵的小伙子,在这个神秘的大院外边盯梢了近一个月的光景之后,才确认了顾峥到底干的是什么样的买卖。
而当佘家外派的人将消息传到了自家的营寨了之后,坐在寨子议事厅内的族老门则是齐刷刷的捏了捏下巴上的胡须,有些激动的将头凑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大好的机会,我记得国家是不允许投机倒把的行为的!”
“是的啊,上边县上曾经发下来的文件还在我这里嘞,举报倒买倒卖,打击挖社会主义墙角的一切奸猾商人。”
“我看那个顾峥就是咱们安宁县中最大的奸商。”
“这样的人,只要我们往上揭发,那是一告就是一个准,都不需要什么真材实料,只需要一封匿名信就可以搞定。”
这群族老们讨论的热火朝天之时,坐在上首的寨主却是皱着眉缓缓的摇了摇头。
比其他见过更多的事情,也能够接触到更上一层的佘寨主,却比他们想的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