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央行行长立刻拿起一支鹅毛管笔,递到穆勒伯爵面前。
穆勒盯着那支钢笔一阵眩晕。他很清楚接下这支笔就等于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然而他别无选择,只能以颤抖的手指接过钢笔,怀着自我厌恶的心情,草草在那份出卖政府权力的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
十分钟后,弗兰克拿着这份文件匆匆走进皇宫。在父亲的寝宫门外停下脚步,朝虚掩的房门看了一眼,不由皱起眉头。
他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了。查理皇帝病得有多重,他不得而知。从陛下本人近十年来从不在公众场合露面,甚至连他这个亲儿子都拒之门外,弗兰克只能猜测父亲患上了恶性传染病。然而这也有点讲不通,皇宫里有那么多资深御医,圣城里有那么多高阶培罗牧师,更不必说他弗兰克本人就是一位传奇神术施法者,死人都能救活,难道还搞不定皇帝陛下的隐疾?父亲为什么拒绝接受他的治疗,甚至不肯见他一面?弗兰克想不通。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父亲的寝宫里充溢着浓厚的邪气,令他这个培罗选民每次靠近都发乎本能的产生厌恶情绪。弗兰克不知道在寝宫里伺候皇帝陛下的侍从能否感觉到这诡异的邪气,皇帝陛下最信赖、同时也是寝宫与外界唯一的联络人施泰因迈尔男爵身上也沾染了这种阴森森的邪气,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男爵阁下,有劳您把这份文件呈交陛下,尽快作出批示。”
弗兰克把文件递给皮肤苍白的宫廷总管,尽量避免与他那略显浮肿、缺乏血色的手指接触。他倒不是歧视宦官,只因曾与宫廷总管握过手,那冰凉滑腻的触感使他联想到年幼时在御花园玩耍时,出于好奇抓起的那条软踏踏的鼻涕虫……事后一回想起来,他就觉得恶心透顶。
由约翰·劳尔的遭遇联想到自身的处境,穆勒伯爵不由兴起一阵兔死狐悲的感慨。正如今天人们巴不得尽快抹去所有关于“红发”约翰的记忆,明天人们也将迅速把他这个前任首相留下的痕迹全部抹消,只有当社交场上需要一个笑柄取乐的时候,人们才会再次提起他的大名。
“首相阁下,你来的正巧,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你签署。”皇太子殿下眼圈发黑,显然也已经好久没有安歇了,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他将一份文件递给穆勒伯爵。
穆勒伯爵接过文件草草浏览了两眼,手腕不由一抖,仿佛手中这薄薄的几页纸重若千钧。
这是一份字迹潦草的备忘录。今天一早弗兰克就觉察到圣城局势失控,匆匆发出两封信邀请雅各布·福格尔与艾伯顿·韦恩斯坦来普爱宫共进早餐。这两位帝国资本集团的代表很快回信,仿佛事先有所约定,都以冷淡的口吻婉拒了他的邀请。
在这火烧眉毛的关头,弗兰克也顾不得皇太子的面子了,亲自登门拜访雅各布·福格尔,密谈了两个钟头,总算勉强说服老福格尔陪同他前往韦恩斯坦家,拜访帝国工业资本集团的“教父”老艾伯顿。
老艾伯顿最初以卧病在床、不便出面招待贵客为理由,试图把自己的女婿和长孙推到前台跟弗兰克谈判。然而在皇太子的一再恳求下,他老人家不得不给对方面子,破例答应亲自出面接待来客。
弗兰克在“金融大亨”和“工业教父”面前没有丝毫架子可言,磨破嘴皮子才说服两位大佬出面救市,扶大厦于既倾。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为了获得两位大佬的支持,弗兰克不得不付出惨重的代价,被迫接受老福格尔和老艾伯顿代表帝国资本集团开出的苛刻条件。
此刻,关于这份“不平等条约”的备忘录就摆在穆勒伯爵面前,只等他这个现任内阁首相签字,随后送入宫中呈交皇帝陛下审阅,盖上御玺即可生效。出于十多年来的惯例,重病缠身的查理老皇帝通常不会驳回有内阁首相和皇太子共同签字认可的法令,所以穆勒伯爵的签名就显得格外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