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言语如此嚣张,他的尸骨便不配堆积在寡人的宫城。先让他进来,顺便传令下去,备一大锅开水,等着将他煮刑。”
宫人闻言,不禁吞了一下口水,脊背瞬间有冷汗冒出。
出门叫毛焦入内时,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毛焦由前殿进入正殿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甬道。
他走得极慢,宫人忍不住频频催促。
“先生,你就不能走快些,大王还等着呢!”
毛焦叹息:
“大人,这条甬道走到头的时候,我就要被煮死了,你难道就不能忍受我片刻吗?”
宫人闻言,立刻闭了嘴,面露哀色,再不催他快走了。
赵政端坐于殿中,等得有些不耐烦,他蹙眉。
“怎得这般慢?”
梁儿见他有些气躁,便端了甜浆送至他嘴边。
赵政转头看向梁儿,她一身白裙,肤白如脂,面上含着浅浅的笑意,好似一朵纯净的雪莲,只望一眼,便让他心中的躁意荡然无存。
他轻轻接过梁儿手中精巧的小碗,浅啜了一口。
“很甜。”
梁儿见赵政的心情似有平复,便展颜笑开,如盛放的梨花,瞬间痴了赵政的眼。
忽然殿门大开,一男子缓步入内,正是毛焦。
赵政放下手中小碗,神色恢复清冷,淡漠望向来人。
“齐人毛焦,拜见大王!”
赵政并没说话,依旧只是冷冷的垂眸看着他。
毛焦见状又是一拜,直言道:
“我听说,人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想到死;只要还拥有国家,就很难想到亡国。但是,想不到死亡,不代表就不会死;想不到亡国,不代表国家就会永存。这生死存亡之道,圣明的君主定会急于想知道。不知大王是否想听呢?”
赵政眼中幽光闪动。
“说来听听。”
“罪臣嫪毐与帝太后有染,大王将其车裂,是有嫉妒之嫌;把两个婴孩摔死,这会被视作不仁;迁母至萯阳宫,这便被称为不孝;对进谏之人施以酷刑处死,这是桀纣才惯用的暴行。如今天下之人全都因大王所为而寒了心,无人心向秦国。若长此以往,秦国危矣。”
毛焦挺了挺身。
“现在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大王下令拉我去受刑吧。”
说罢,便自己开始宽衣解带,等着被人丢入沸水之中。
对此,梁儿心生佩服。这毛焦句句在理,淡定自若,确非等闲。也难怪他在此处能入得了史书。
赵政对毛焦亦是面露欣赏之色。
他当初遣走赵姬又诛杀谏臣,这些本就是为了立威。
如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赵政的目的早已达到,现下只需要一个“台阶”便可停手,而这“台阶”必须言之有道、情理兼具,方才可以让他下得自然。
他等了几日,终于等到这样一个人。
赵政起身走下殿中,一手扶住毛焦,示意他无需如此,另一只手止住正欲上前的侍卫。
“赦免此人。”
侍卫闻言再次退出殿外。
赵政转向毛焦。
“先生将衣服穿好吧,寡人愿听先生所言,收回成命,接回帝太后。”
毛焦含笑,轻施一礼。
赵政负手转身:
“寡人要封毛焦为上卿……”
他略施停顿,眼眸半垂,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