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蛟身形笔直,气宇绝然,却十分不相称的白了樊于期一眼。
“本公子自幼散漫惯了,那个位子不适合我,你们若是想争便自己去争,为何总要牵扯上我?”
樊于期唇角一牵。
“公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虽是秦公子,体内却也流着一半楚系的血。公子自幼丧母,楚系又怎能忍心将公子丢下?”
成蛟摇头嗤笑,仰面叹道:
“呵……呵呵呵……罢了……事已至此,我与你辩这些又有何用?想来用不了多久,咸阳便会兴兵讨伐……”
他看向樊于期,面色无波,语气平平:
“你还是好好准备应战吧。”
“呵……公子放心,末将等了这么多天,就是要让天下皆知赵政与吕不韦只是贼人窃国,届时我大军便可一呼百应……”
樊于期见成蛟让他好好准备,还以为成蛟为能保命已改了主意,便兴致勃勃的讲起了自己的计划。
可还未及他说完,成蛟便淡淡扫了他一眼,招呼也不打就转身走了出去。
樊于期这人,他是打从心底一眼都不想见了。
“公子……”
梁儿见成蛟出来的时候双目无神,心下对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已然猜到了几分。
“陪我出去走走。”
成蛟木然走在前方,梁儿则紧紧跟在他身后,直至到了溪边,他才终于再度开口:
“方才没让你进去,并非有事要瞒你,而是有些话,我怕樊于期不想让你知道。”
“奴婢明白,公子是在保护奴婢。”
樊于期已将事情做到了如此,他又是个那么肆无忌惮的性子,还能有什么事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的?
还不就是想要掩盖那幕后之人……
若梁儿在这军营里无意听到了那个不该听到的名字,恐怕还没等两军交战,她便已被樊于期灭口了。
成蛟停下脚步,回眸看她。
“呵呵,与你交谈最是轻松,什么都不用说满,只点到为止你便已知晓全部。”
梁儿讪然一笑。
“奴婢哪有公子说的那么厉害?最多也就是偶尔猜得个大概罢了。”
成蛟睨了她一眼。
“你倒还谦虚上了。且不说旁的,就说今日在屯留城看到那告示……那样的内容……你竟比我沉稳太多。就凭这份定力,倘若你是男子,便定能建得一番不俗的功业。”
梁儿闻言暗自唏嘘。
她之所以能比成蛟稳得住气,那是因为史书早有记载成蛟大军在屯留宣扬赵政乃吕不韦之子的事。
一想到那告示,梁儿便凝起了眉。
“公子可想过,此事背后都有谁?”
成蛟见她此问突然,心下生疑。
“难道……你我所想不尽相同?”
梁儿与成蛟四目交汇,肯定了他的猜测。
片刻,成蛟附身蹲下,拾起一颗石子,在地上写下了一个“华”字,又写了一个“吕”字。
他放下石子,抬眼望向梁儿,寻求她的看法。
梁儿略有迟疑,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她最想问的问题:
“公子你……就没有怀疑过那个人吗?”
成蛟一滞,复而微笑摇头。
“他是这世上我唯一的至亲之人,不会害我的。”
“可他有理由害你……”
那个他,早知此番是吕不韦为杀成蛟而设的局,却还是让成蛟去了。
这于他而言,究竟是真心无力阻止,还是借机顺水推舟?
毕竟成蛟一死,便无人能再与他名正言顺的争夺那至高之位。
成蛟唇角轻挑,眸光晶亮。
“那又如何?我信他,正如他信我。”
“公子又怎知他会信你?”
成蛟莞尔,未答反问:
“过些日子,咸阳的大军就会到了,届时两军交战,生死难测。你觉得,他可会救你?”
梁儿不语。
说实话,他是否会救她,她全无把握。
成蛟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