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小东西滚得头昏脑涨,还被敦实的大殿下来了个泰山压顶,顿时委屈得嚎啕大哭。
女官早被大殿下的动作吓住了,但又不敢上前将发火的琏殿下拉开。
一时间,殿内响着嘹亮的小孩儿啼哭声,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啪嗒掉落。
琏殿下仍旧不肯软下态度,攥着拳头在对方面前晃了晃,威胁性十足。
“殿、殿下,这位是丰家二郎,您不能伤害他呀……”
侍女仆妇吓得跪俯,女官壮着胆子上前求情,但一周岁的琏殿下哪里晓得什么丰家二郎?
她就看到一个扒着自己妹妹的家伙。
理直气壮指着二殿下重复道,“我内内!”
女官被大殿下的霸道弄得哭笑不得。
二殿下自然是大殿下的妹妹,这是瞎子都知道的事情。
“这位丰二郎是二殿下的朋友。”
女官重复一遍,希望大殿下能收敛一下。
大殿下听不懂朋友是什么,但总觉得不是个好词儿。
妹妹不是她的吗?
怎么成了别人的了?
一向开朗的大殿下听到这话也委屈地憋了嘴,颗颗泪珠在眼眶打转,啪嗒啪嗒滚了下来。
女官一瞧,脑子更大了,只能下意识将求助信号发给二殿下。
希望这位引起两个奶娃争执的“源头”能过来收拾一下烂摊子。
熟料人家就坐着看戏。
丰二郎哭得哇哇响,大殿下原先只哭不嚎,听他嗓门大,她也学着嗷嗷哭了。
程靖笑道,“师弟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岂会甘心辅平庸无能之主?”
不论是卫慈、杨思、韩彧还是吕徵,亦或是其他陆陆续续出仕但名声未显的同门,谁没有一颗匡扶正道、建功立业的志向?他们出仕的理由各有不一,有人是为了光宗耀祖,有人是为了流芳百世,有人是为了涤荡浑浊乾坤,也有人是单纯践行自己的道义,最终殊途同归——他们想要实现理想,需要一位英明睿智、才干无双的明君,平庸的君主压不住这些人的。
渊镜先生吐槽的内容是事实,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大家也都是心甘情愿的。
若是一身才华托付给平庸乃至昏庸的君主,那才叫悲剧和不幸。
渊镜先生嘀咕道,“说是这么说,但姜君这个人不太一样……”
程靖追问,“哪儿不一样?”
渊镜先生笑道,“哪都不一样。”
程靖丧气着抱怨道,“老师又与学生打这种哑谜了。”
渊镜先生呵呵笑着,随着笑意加深,笑纹也重了几分,瞧着越发有“老奸巨猾”的味道。
“为师前阵子掐指一算,你猜算到什么?”渊镜先生作势还真掐起手指来,试图勾起徒弟的好奇心,奈何徒弟早就长大了,根本不似少年时候那么好骗,渊镜先生只能无趣地揭晓谜底,“至多再有几月,便是你出仕的大好机会。如何,欣喜不欣喜?徒儿可是做好准备了?”
程靖面色微沉,倏地明悟渊镜先生暗示的内容。
当年黄嵩战败被俘,程靖也成了阶下囚,姜芃姬和卫慈都希望程靖出仕,但程靖却说要等姜芃姬证明自己是正统的那天才出仕。渊镜先生这么说,岂不是意味着天下一统仅有数月?
他追问道,“姜君登位当真没有变数?”
渊镜先生道,“帝星腹背受敌,天机混乱,随时都有变天的可能。不过姜君从微末走到如今,我们何不相信她能一路赢下去?心性坚毅者,必能成就凡夫俗子所不能成的伟业。”
程靖欲言又止,渊镜先生笑着抚须。
“我等有幸生于这个时代,作为见证者看着她开脱新的历史篇章,当真幸事一桩!”
程靖看着笑眯眯的老师,终于听明白对方的意思了——看戏,啥都别说了!
不知为何,程靖对姜芃姬多了几分深切的同情和担忧。
“老师就不担心她输了,然后这天真的变了?”
渊镜先生望着夜幕嗤笑道,“人生匆匆百载,为师如今也是高龄老人了,还能有几个年头可活?纵使真的变了天又如何,待为师叹尽最后一口气,黄土一埋,死人哪管活人事?”
程靖:“……”
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