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9:吵完了就谈正事儿吧

姜芃姬道,“选择柳氏有原因的,我想跟他们彻底一刀两断,同时也让他们收起野心。”

“一刀两断是为了恢复‘姜芃姬’之名,让他们收起野心是因为子嗣?”

姜芃姬摊手道,“对啊,我始终没有子嗣,让柳氏的心野了,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他们在金鳞书院布下的暗器何止这么一颗?他们收买了几个比较优秀但成绩不是很突兀的学生。那几个学生挺有前途,学习并不顶尖,但性情适合官场,未来能混得开。他们若在朝中站稳了脚跟,不就相当于柳氏掌控了实权?我日后的子嗣要是能出生能长大还好,若是没有或者早夭了,他们必会劝谏我过继一个。要是我也不幸死了,最后最占便宜的还是柳氏……”

卫慈脑中浮现之前接触过的柳氏宗族的人。

“这主意是族长柳珩的意思?”

柳氏前一任族长柳伋是柳佘的亲哥哥,但柳伋

自从柳伋办了生母的丧事,身体一日坏过一日,最近两年一直缠绵病榻。

为了不影响柳氏,柳伋早早让嫡子柳珩上位。

如今柳氏的族长是柳珩,同时也是姜芃姬这具身体的亲堂哥。

卫慈与柳伋、柳珩有数面之缘,了解不深刻,但也不觉得二人会这么拎不清楚。

相反,这对父子相当聪明。

哪怕有野心也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姜芃姬把柄。

姜芃姬摇头,“不是堂哥的,柳氏内部的情况有些复杂,这事儿还牵连了庶母古蓁。”

“古蓁夫人怎么也……”

“庶母会牵连进去,因为她也有野心。”姜芃姬本想隐瞒,但想到自己的承诺,她便透露了两句,“不过,她的野心起初不大。只是我在一旁煽风点火,在她身后推了一把……”

卫慈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就徘徊着三连问。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在做什么?

主公为什么要连庶母一起算计进去,一石多鸟,将柳氏、蠢蠢欲动的士族、古蓁都收拾?

古蓁有野心,但她野心的放大却是主公暗下纵容的。

太魔幻了!

姜芃姬阴沉着脸道,“古蓁是庶母,我也不是柳羲,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

卫慈听了沉默,这个理由的确很充分。

姜芃姬又道,“古蓁的野心不仅限于当个皇太后。我可以给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但人的野心是无限的,一旦名为野心的种子发了芽,哪怕没有我推波助澜,古蓁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我只是稍稍冷待她,让她空有富贵没有实权摆威风,一年两年下来,她便生出了这般野心。我跟她之间始终横搁着一条沟壑——她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柳羲,而是跟她做了交易的孤魂野鬼——她替我保守秘密,我给她荣华富贵。说到底,这笔交易不牢固,她难道就不担心我一朝得势偷偷将她杀了?毕竟,死人才能守口如瓶,而活人是不可信的……”

卫慈道,“古蓁夫人有这个担心所以……”

姜芃姬道,“所以她背叛了我。”

卫慈脸色一冷。

姜芃姬道,“古蓁与柳氏几个老不死的走得很近,听说她还格外喜欢柳氏嫡系几个小孩儿。”

不用多说,卫慈便明白了一切。

“若是动了古蓁夫人……孟恒与聂洵那边怕是不太好交代……”

姜芃姬轻蔑一笑,“我恢复姜芃姬的身份就行了。不是脱离柳氏独立一脉而是独立一族!”

等她恢复姜姓,回过头来再慢慢收拾这些人。

姜芃姬对古蓁没什么感情,二人从头到尾只是合作者。

古蓁先有了野心,姜芃姬不过是趁机推波助澜,让她的野心过界再找借口反杀而已。

谁心更脏谁才能笑到最后。

卫慈抿着唇,当他与姜芃姬对视,心神似乎被那双烟云氤氲、盛着一泓深潭的眸子吸走。

这一瞬,他忘了言语,更不知该如何启口,同时也忘了如何应对。

姜芃姬见他呆愣的模样,噗嗤笑了出声,不顾肩头的伤势起身走到卫慈跟前,没有受伤的右手轻抚他的脸庞。动作亲昵宛若恋人轻声呢喃,透着些说不出的靡靡,让卫慈红了耳根。

这动作要是搁在小流氓身上,要多轻浮便有多轻浮,偏偏眼前的人是姜芃姬。

她与卫慈算得上是没有登记过的夫妻了,这般亲昵的小动作倒是添了情趣。

“子孝可是怕了我了?”

姜芃姬唇角勾起,卫慈这才发现自家主公的唇很苍白,比平日看着更薄。

“怕?这话从何而来?”卫慈找回神志,宽厚温暖的手掌盖在姜芃姬的手背,细细摩挲,“慈只是有些不解,主公何苦如此?您可还记得先前允诺过的,为何此次还是以身犯险?”

前世的卫慈兴许没怎么发现,但今世的他看得很清楚,自家主公最擅长的便是钓鱼执法。

例如这次,所谓的幕后黑手不就是眼前这人么?

卫慈生气的不是她钓鱼执法,而是她不顾自身安危,居然真的跑去冒险,弄了一身伤回来。

姜芃姬听了后半句,立马就心虚了。

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熟料一向温和的卫慈也硬气了一回,猛地抓住她的手。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看着彼此的眼,谁也不肯先退让。

良久,姜芃姬先怂了——

不过呢,她是不承认自己惧内的。

爱护、体谅、尊重伴侣的事儿能叫做惧内么?

“这次事情是我……”

姜芃姬嚅嗫着想说软话,卫慈紧抿着唇,用空余的另一只手戳了一下她的伤口。

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姜芃姬很给面子得躲一下了,软软道,“子孝,会疼。”

她以为撒个娇、服个软,卫慈这坎儿就算过去了,熟料卫慈也有套路。

“主公是真疼?”

断手断交都能面不改色的某人面露诚恳,点头如捣蒜。

她现在是伤患诶,不管她之前做了啥,现在最重要的是哄她、关心她。

之前以身犯险的事情就揭过去了,当做没发生过好不好?

卫慈却道,“原来主公也是血肉之躯,不曾练就金刚不坏之身,更无仙人那般刀枪不入。”

姜芃姬撇嘴说了黄话,“要是真的刀枪不入,文证他们该哭的。”

要真是刀枪不入,少主造不出来,更别说出厂了。

卫慈是个正直boy,没有听出姜芃姬这话的内涵,压抑着怒火对她说道,“好,主公既然还是血肉之躯,便有死的那一刻。倘若敌人的羽箭不是刺在您的肩头,而是在心脏或者心脏附近,凭方才那个箭镞的结构,主公以为您的心脏还能完好无损?心若有损,人还能活?”

校场上,姜芃姬面不改色将羽箭扒出来,伤口被倒勾抓得血肉模糊。

原先仅有一根手指宽度的伤口,被箭簇倒勾绞得足足有三指宽,肉块都被抓下来了。

卫慈看着都疼,哪怕对方连眉头都不皱,但他会心疼。

“主公一言九鼎,缘何这次失言了呢?”

当初谁答应卫慈说不会再胡来的、不会再以身犯险拿小命开玩笑的?

姜芃姬道,“我有理由。”

卫慈道,“臣不能为君分忧,要之何用?主公一定要去做的事情,为何不能交给臣去做?”

姜芃姬无奈笑道,“让你遭遇今日这般刺杀?子孝,你会没命的。”

“主公怎么知道臣不愿为您豁出这条性命?”卫慈咬牙道,“臣愿意!从前世到今生,没有哪一刻退缩过。哪怕主公所受的伤势不足威胁您的性命,可臣也愿意以性命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