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姜琰四岁时候说的,这也是她难得的任性言辞,平日的行事作风十分稳重。
相较之下,卫琮更像是个孩子。
等卫慈意识到姜琰及笄成年,他恍惚发现这孩子已经长成另外一种模样,最合格的继承者。
“内敛深沉么?”姜芃姬道,“看样子比较像你。”
她是个什么脾气,她心里清楚,未来女儿却是个沉静的性格。
卫慈道,“主公这次是为、为琰儿铺路?”
“前世今生不同,你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琰儿呢。”姜芃姬平静道,“只是,有些事情要尽早准备。不管是不是琰儿,总归是我们女儿。黄嵩这家子,给她备下的。冲这点,我能容下伯高。”
她看中的不只是黄嵩,还有黄嵩的人脉旧臣,运作得好,必然是一股助力。
既然早早知道未来可能面对的困难,早早布局,以后负担的压力也小些。
卫慈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芃姬笑着眨眼,“你我关系还清白呢,距离晋升父母还有漫长七年,子孝莫要让我久等。”
卫慈:“……”
时时刻刻不忘撩一把,主公与前世的画风真是不同了。
姜芃姬道,“除了姜琰,你我还有其他孩子?”
卫慈默了一下,低声道,“尚有一子,取名卫琮,表字……廷璋。”
听到两个孩子的姓氏和名字,姜芃姬便知道里头的含义了。
她没有深入追问,反而回了自己的营帐。
根据她的观察,那两个孩子估计都是卫慈心上的伤,这事情还是以后再谈吧。
第二日,姜芃姬召集众人说了她和黄嵩歃血为盟的事情。
众人眉头轻蹙,他们都赞成灭了黄嵩,但自家主公想要留下黄嵩,也不是不行。
等他们看了盟约内容,仅有的反对声也没了。
姜芃姬饱吃一顿,起身带着卫慈离开。
她发现卫慈从一开始就有些沉默,他怀中还抱着那一堆的“合同”,好似在深思什么。
姜芃姬倏地停下脚步,卫慈一时没有收住脚,冷不丁地撞了上去,前者没什么反应,倒是卫慈没稳住重心退了两步。他醒过神,连忙作揖告罪,姜芃姬问他,“子孝想什么呢?”
卫慈会瞒着别人,但他不会隐瞒眼前这人,只要她问出口,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道,“慈在想主公的用意——”
姜芃姬偏首望他,轻笑道,“我能有什么用意?”
卫慈分析道,“主公与黄嵩歃血为盟,仅从表面来看,这份盟约不是束缚黄嵩而是主公。”
黄嵩已经战败,主公要他生要他死,作为战败者的黄嵩能反抗?
姜芃姬不仅留着黄嵩的性命,还要与他歃血为盟,黄嵩失去了权利和一定自由,但他和家眷再无后顾之忧,只要他们一家安安分分,不管是主公还是未来的新主,谁都不能动黄嵩一家。区区一封盟约,保全黄嵩三代性命,等曾孙辈出生长大,那也是五六十年后的事情。
五六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间风云变幻,谁知道未来会如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份盟约对黄嵩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
卫慈却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黄嵩那句“儿孙不能入仕,女儿呢”给了他启发。
闲散宗室没有权利,日子过得还不如寻常小士族,更遑论黄嵩还和姜芃姬争过天下。
没有权利、无法入仕,光有封爵又有什么用?
为了保住门楣,黄嵩一脉就不得不耗费气力去培养膝下女儿乃至孙女,助她们踏入仕途。
黄嵩旧臣看在以往情分和眼前的利益,不仅不会阻拦,反而会在背后推动一把。
五六十年,足够朝廷权力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女帝登位,乱世可以用武力打,太平之后,百官还是希望男嗣继承帝位。
女子生育风险太大,谁也不能保证女子生育不会出危险。
对百官来说,男嗣没有生理孕育的拖累,生存的可能性更高,对稳定朝堂更加有力。
除此之外,女子在朝堂的分量太轻,这也是女帝继承制受到阻碍的难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