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帝用无关己身,无关秋月的语气说:“朕是魔修,无心那么多,朕从来就不是什么慈父,更不是明君圣主,朕为何要善待皇族后人?”
风倚鸾“……”
墨平意开口道:“鸾儿,你不明白,魔修之所以是魔修,之所以能踏入魔道,大概正是因为始于心结,遂成执念。你不能以正道或者人间道或者凡俗者的朴实道德去理解魔修的‘念’,因为三千大道,魔亦在道中,其行止处事虽与所谓的正道大不同,但实际上却自有因由。你若未曾经历过深仇大恨,未曾经历过生离死别,未曾经历过缠心之痛,便不可妄问正魔之间的是非。所以古人说过‘真正从大苦痛、大悲伤里爬出来的人,若不入魔,便终将成圣’啊。”
风倚鸾听到这番话,一下子呆住了,是啊,没有真正经历过大苦大悲的人,根本不该妄论正魔!
圣帝一笑,对墨平意说:“没看出来,你竟能领会这一点,难怪你能以正道修为驾驭魔修之术,在亦正亦魔之间履冰无咎,而且还保持着正道的本心不变。”
墨平意也微微一笑,第一次主动向圣帝抱拳施礼,并尊称其为圣上:“圣上过奖,的确不过是遵从了本心而已。”
风倚鸾看着师父,师父这般表现挺让人意外呀,他不是本该视圣帝为大敌么?莫非师父也在某一点上,理解了圣帝?
……
只听圣帝继续说:“我扔掉了身上的锦衣华服,找山下的农户讨要了一身破衣,变卖了身上的一些值钱之物做盘缠,拿着冽蕊给我的地图,一路小心行走,翻山涉水,寻到了那处魔修的传承。
“此后,我孤身一人,在山野隐蔽之处独自苦修,经过了二十多年,我终于也修炼到了五品。那时,已经很久没有再听到王朝寻找我的消息,他们找了我十几年,始终没有结果,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吧,太子和几位皇兄们便也放松了追查。于是我开始在大陆四处游荡,一方面想要寻找其它的魔修传承,另一方面则要寻找我的恩人。”
风倚鸾感到震惊,若非圣帝重生归来,这世间本没有自己!
这是怎样的因果与机缘!
一个人的执念,牵动了无数的生死,让本可以活着的人死去,让本不存在的人出生,天地之事何其玄妙!
只听圣帝说:“上一世,在我十六岁那年,也就是妹妹被害死后一年多,我奉命到比胆山上去采寻一种草药,其实那也是皇兄的计谋和圈套。
“那时,大陆上还没有禁空法阵,皇族也没有能力大肆抓捕魔修,那时候的皇族,全都忙于争逐皇位,内斗不止。我明知有圈套,却不得不去,否则就将以违命论罪。
“在山中,我果然被皇兄私养的心腹家臣围攻,他们想在那天杀掉我,再制造我失足摔死、意外身亡的假相,彻底除去我。”
风倚鸾说:“这阴谋也太假了吧,身为皇子,为何会被派到城外去采草呢,而且修炼之人怎么可能轻易失足摔死呢?你那皇兄太子为何一直不肯放过你,以至于不死不休呢?”
圣帝微微一笑:“大约因为,朕的性情过于倔强,妹妹姬菡也一样,娘亲慧妃也一样,我们都是从不肯低头的人,更不肯为了活命便向其他人摇尾乞怜、或者成为别人的附庸。虽然前一世朕本无意于皇权王座,但也从未屈从于皇兄的威胁,所以他大概一直以为朕要与他争权,便视朕为最尖刺的那枚眼中钉。”
“哦,难怪呢。”
圣帝又说:“这也许还与生我的父皇的态度有关。在一众皇子中,他偏袒谁、喜欢谁、讨厌谁,总是表现得过于直白,以至于受宠的皇子便敢公然欺负不受宠的那些。不受宠的皇子中,有些人活得唯唯诺诺,有些人乞怜奉迎,或者干脆甘为废人,只求保命……”
“但圣上却是个硬骨头。”风倚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