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沉默了。
没有春天中下去的庄禾,秋天便是什么都没有,这个事情,就算是再愚钝的人,都明白眼前的厉害关系,而如果补种庄禾,三个月之后便会断粮……
七八月份才能收新粮,这其中空白的三四个月吃什么?
都去啃树皮,喝西北风去?
怎么办?怎么选?
“子觎,某需要再找兖州各族,商借些粮草!”曹操皱着眉头说道,“此事,就交给你了!”
卫觊拱手说道:“明公,兖州之士……去年已是借了三次了,如今……不如可向大将军商借些粮草……”
“某知晓!然大将军亦备军欲北进幽州,吾等不能助力已是羞愧了,又怎能因此之事拖沓大将军军备?”曹操挥了挥手,扫了卫觊一眼说道,“汝且去准备,便可先行出发了,此事关系重大,不容耽搁……”
“……谨遵明公之令。”见曹操这样说,卫觊也就只能是拱手应下,快速的扫了依旧抵着头的荀彧一眼,然后说道,“如此,某告退……”
曹操点点头。
厅堂之内,又重新沉寂下来,良久之后,曹操才说道:“……元让,召集兵卒,某要再伐徐州!”
“唯。”
“不可!”
大堂之内几乎同时间想起两个声音。
称唯的自然就是夏侯敦,而叫不可的却是荀彧。
“明公,之前劫掠徐州,已是民怨丛生,如今若是再行徐州……恐怕……”荀彧原本只是建议曹操佯攻徐州而已,没想到却因为这个事情变成了真打。
曹操需要粮草,徐州人肯定不会爽快的双手奉上,而且徐州现在肯定也是在春耕,因此此时出兵,最后肯定就是形成一场灾难。
之前曹操纵青州兵劫掠了四个县城,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并不完全是曹操的过错,还可以说是疏忽而已,然而已经是怨声载道,很多士族子弟都已经是私底下议论纷纷了,如今再伐徐州,那么可以预见后果肯定是更严重,而曹操的名声在士族当中,也就意味着彻底败坏了……
原本就是要从阉党当中洗白,而如此一来,不久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臭大街了?
“文若,若不兵发徐州,汝可有何策?”曹操制止了荀彧准备开口说的话,沉声问道。
“这……”荀彧也是无语。
兖州之地,向北便是河内,是属于袁大将军的地盘;向南,这是豫州颍川南阳一带,要么是袁氏的老窝,要么是荀彧自己的家乡;向西则是弘农,先不说杨彪,皇帝帝都雒阳也是在这里……
这样一来,还能往哪里去?
荀彧就算是再聪明,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是巧媳妇一个,又不是田螺姑娘,所以也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
曹操何尝不知道放出青州兵劫掠粮草,就等于是扼杀了徐州人未来的生存希望,必然遭受到巨大的反抗,而且自己这样做还会损名誉,失去了原本经营良久的良好形象,但是,当下,又能如何?
十几万的青州兵团,就像是一把饥饿的双刃剑,出鞘了,不能让他们喝别人的血,就要拿自己的血去喂!
“吃的……给点吃的吧……”
“给点草料也可以啊……”
一名鲜卑的壮汉,骑着马,慢慢的在草场边缘走着,而这里,或许是因为地热的关系,或许是因为地形的关系,如有些下凹的中心有一块常年不结冰的淡水湖,也就铸就了漠北这里数一数二的戈壁绿洲。
而现在,周边的遭受到了春寒灾害的牧民,都下意识的将自家好不容易撑过了寒冬的牛羊赶到了这里,就是希望能够让牛羊吃上一口春天的新发的草苗。
牛羊便是牧民的田地,而如今这些活着的田地也在一个个倒下,让这些在风霜当中苦熬的牧民悲痛不已。
原本草场也愿意容纳些来投奔的零散牧民的,但是随着人越来越多,有限的区域便不能再让人无限量的涌进了,因此早些来的人便自发的组织起来,将不断赶来的人群阻挡在绿洲之外……
有些人还有气力,便又去寻找其他的地方,而有些人已经是耗尽了储备,便再也走不动了,只能是在草场边缘驻扎下来。
“呼也韩大萨满,”一=这名鲜卑的壮汉,肌肉虬张,拜倒在地说道,“今天清晨,我巡查的时候,外的人又死了十余人……”(鲜卑人的巫师应该怎么称呼,作者菌实在找不到,鲜有文字记载,故而就用萨满吧)
呼也韩沉默了半响,说道:“坎儿斤,让我的儿郎挤一挤,看看能不能多腾几个帐篷出来……毕竟都是长生天的子孙……”
“是,呼也韩大萨满,”坎儿斤说道,“不过这些天,天气太冷了,草场都没有长起来……眼看我们去年储备的干草就要吃完了,要是这个天气在这样下去,像去年一样……长脚儿和小角崽子估计就……”
呼也韩深深的皱起眉头,多年大漠的风霜似乎已经在他的脸上刻出了一道道深深的印记,而如今这些印记在帐篷内的火把照耀之下,就仿佛在脸上活过来了一般,轻轻的蠕动着,攀爬着:“……传令……召集各部头人至此,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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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啊……我饿啊……”
“吃的……要吃的……”
汹涌而来的流民人潮,如同地狱当中的饿鬼一般席卷了关中。
谁也没有想到,这些流民的发展竟然有这么快!
不管是缩在右扶风的夏牟还是位于长安城的种氏,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且因为武功县城左右是有意间隔开的所谓缓冲地区,因此关中的流民开始在这一块区域涌动起来的时候,双方都觉得对方可能会去管,自己就没有必要去收拾烂摊子了……
结果是,双方都没有管,而武功县城一带的粮草又都被夏牟卷到了右扶风去,更是窘迫不堪,虽然有心弹压,但是手中没有硬通货,没过几天的时间,就被饥饿不堪的人群浪潮彻底的淹没了。
武功县城当中,已经燃起了大大小小不下七八处的火头,黑烟冲天而起,夹杂着人哭惨叫的声响,直冲云霄。
这个原本因为大量驻军,然后又囤积了许多粮草,繁荣一时的武功县城,却因为兵马粮草的调走,导致这个原本被人视为安乐窝的地方,终于是遭受到了空前的劫难。
武功县城的原本不多的兵马,在流民强攻之下,已经是完全糜烂混乱了。城门被攻破的时刻,便是武功县城灾难的开始。伴随着流民疯狂一般在城中大烧大抢,道路之中,街道之上,都是一堆一堆的人群,砸破了院门,砍下了门板就当街烧煮起抢来的粮食来。
抢来的一点点的粮食,便急不可耐的烤一下,或者是干脆半生的直接吃下去!
人多,食少。
每有一点食物被搜刮出来,就被哄抢吃光,就像是后世的廉价旅游团,十余人举着碗筷坐在空空荡荡的圆桌旁,每上一道菜,瞬间就光盘,恨不得连盘子都啃了的样子。
少的可怜的食物进到了肠胃当中,不仅没有平息肚肠的饥渴,反而更加刺激了肚肠的消化和分泌……
越吃越饿,越饿越吃!
“饿啊……我饿啊……”
“吃的……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