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既陌生又充满诱惑、但同时又令他无比恐惧的感觉,令他瞬间颤栗。只觉得,此时此刻,比之眼前的高冉,他心里的那份是他还尚不能明了的蠢蠢欲动,才是最令他不安惧怕的。
“你这番言论,我确实闻所未闻……”好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于启文不敢再多想,只努力急中生智地应付道,“但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就算臻他的确如你所言,就算过去都是我误会了,甚至,就连臻他自己也从未细想过他对你的情意……但,那又如何?莫非,臻对你的情意的真假对你至关重要?”
“呵,不错嘛。心里一直笃信不已的观念思想突然被毫无防备地挑衅了,而且还是受到了本质性的质疑——被这般动摇了你一切思想、信念的根基,你竟然还能临危不乱,还能这么有条有理地对抗我?不错!确实不错!只是,不知可有人提醒过你:所谓伴君如伴虎,若没有治国辅君之材,确实难当大任;但若太过锋芒毕露,即便你还未功高盖主,只怕也难保云臻不会因忌惮你可能的威胁,而提早对你下手。”
“不,他不会的!他知道我决不会对他有不臣之心,他不会的!高冉,你别妄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挑拨?呵,是不是挑拨,那就得看你自己对我刚才说的有几分相信,又对你自己说的有几分相信了。你敢说,我说的就没半点道理了?还是你坚信你刚才那么急切的否定就真的是你的真心话,而非是你的自欺?”
于启文再不能克制自己的心慌了。先有之前来自心底却又无法言状的动摇,已令他心起了莫名的恐惧,再有高冉之后对他与云臻之间的关系的挑拨,终于,他再难在还未收拾清楚自己此刻的复杂心情的情况下,及时阻止住内心不断膨胀动摇的恐慌溢出言表了。他的心事,再也掩藏不住了。
这一刻,他只觉得这样的自己令他好陌生。但,更令他不知所措的,是他竟在这一瞬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高冉是恶魔,她能轻易唤醒他心中的恐惧。尽管他对产生这份恐惧的源头十分陌生,但却是知道的,那个源头本就在他心里,但在此之前,他却从未觉察到它的存在。但可怕的就是这点——连他本人都从未觉察到的那么隐秘的存在,为何高冉却能看到?而且,她不仅是看到了,还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它唤醒了?!若她不是恶魔,她又哪来的这么诡异的力量,竟能轻易唤起他心中的甚至是连他本人都从不知晓的那股阴暗力量,甚至还能让它为她所用?——不错,他此刻的无措心慌,不正合了她的心意了吗?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于启文好似突然狂性大发,毫无分寸地一把抓起高冉的手腕,用力地钳制着她,既恐惧又有些愤怒地质问她道。
“我?我是高冉啊。高家二小姐,高冉。怎么?莫非你怀疑我鬼上身了?还是说,是你自己心里有鬼,才这么害怕被我看穿了什么?”高冉却完全不反抗,只是忍着痛任由他钳着自己的手腕,但说的话却分明话里有话。
于启文定睛细看了高冉好一会儿,确定了她并没有易容、确实是本人之后,才稍微放松了对高冉的钳制,但仍未放开她,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似的。
他就那样继续钳着高冉的手腕,不自觉地将她拉近自己,但心里却正十分专注地反思着高冉对他的反问:难道真的是他自己心里有鬼?
等了好一会儿都未等来于启文的回答,却见他始终是一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高冉倒也不难猜到他此刻最可能的想法:他多半是怕会上当,但一时间又不知该如何反制于她?
于是,高冉偏又继续追问道:“若是你怕得罪人而不好直言的话,那你倒也可以回答我另外一个问题。当然,无论你如何回答,我也只会将它当作是一个参考意见,不会完全笃信的。更何况,你也并非是他本人,所以你说的自然也不可能能真代表他本人的想法。”
“什么问题?”于启文并未觉得自己已经躲过了一劫,反而觉得更加危险了,便十分警惕地反问道。
“很简单,我想问,以你与云臻的交情,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在他的心里,我和高瑜究竟谁的分量更重?”
“明知故问。”还未及细想,于启文直接就脱口而出了。毕竟,在他看来,这事可是摆明了就是所有知情者都早已知晓但又都心照不宣的事实。且,当初若非如此,他也决不会单独去追高冉,更不会随她入山待了两年。既然有了这样的过往,那他现在自然也无需刻意隐瞒此事。就算日后被云臻知道了,他也定不会因此而追究他什么。
但高冉却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便以一副不以为意的口吻偏就顺着他的以为故意质疑他道:
“那可未必吧?毕竟,我与云臻也就只在书院里见过几面而已。到如今,我们也快有七年未见了。比起他能时常见到的那个青梅竹马兼师妹的高瑜,你说他会对我这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念念不忘,甚至分量还会比高瑜还重?这——我想,是个正常人都很难相信吧?莫非,你是想趁机欺哄于我?
“我可警告你啊,你最好是从一开始就对我说实话,否则,一旦日后被我发现你故意说谎欺骗于我,那我必定会加倍报复于你,让你生不如死、还想死死不成!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我、以及我身后的天阁和医谷——我们报复人的能耐啊。否则,最后受罪的也只会是你自己。”
高冉的话分明就是在赤裸裸地威胁他。可即便是威胁,于启文也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在理。也知道,面对高冉,他若是选择从一开始就说实话,这或许才是上策。
“你会那样想,是因你本就不懂情。你是不可能明了的:这世上啊,就是有一种人,即便只是一眼,便会倾心一世。而臻他,就是这样的痴情人。——不动心时,任你再美好,也入不了他的心;但一旦动了心,纵使你再无视他,他也会为你倾心一世。”
高冉相信,被她威胁后于启文说的这话应该是真话。但他说的这些对她却一点都不受用,反而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倒不是她不相信世上真有如此令她无法理解之人,而是觉得纵使是有,但她对于——这类人之所以会如此——的理解,却是与于启文的理解完全不同。
她立刻就很不屑地反驳他道:
“你会那样想,是因你看待此事的角度使得你会这样去理解云臻。但,在我看来,此事却绝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