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多年来,也许北方因为被轮番伤害而不得,但江南的城市玩的可是美滋滋啊。
听说有流民出现,第一个眉开眼笑的就是各地老鸨,他们带着一点铜钱,碎银子,甚至一点干粮,就去想办法收买那些幼女,其次就是还可以干活的小孩子,还有趁机买奴仆的,反正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而这些流民往往都是各种受难者与被欺辱的人。
现在他们却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手里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的甚至是空着手,他们得到了许诺,冲进城中后,可以自己夺取想要的任何东西。
左梦庚可惜道:“拿下安庆后必须立刻开拔去打南京,城里的女子和钱财只能便宜这些穷鬼了。”
身边的孙征淇,也就是孙可望的儿子,这次也被派来助战,他说道:“怕啥,先让那些穷鬼进城,他们未必打得过败兵,而且没有家伙,也打不开地主的宅院,等他们打累了,我再带兵过去,杀杀杀!”
李定国有些面色不好,不过他也是知道,想要生存,必须和眼前的这个左梦庚搞好关系,说道:“城破了,那么就该想办法去南京了,一切都必须尽快,这个时候,我恐怕南京已经收到消息了。”
左梦庚却是眉开眼笑,说道:“好嘞,你们几个,去秀女营里挑二十个美女,我与几位大西军的兄弟们一起乐呵乐呵。”
且不说两人如何的称赞最近抓到的美女如何如云,左梦庚如何向土包子孙征淇吹嘘在南京如何的声色犬马,秦淮河妓女当真是汇集了天下绝色,引得孙征淇发誓要赶紧打下南京去。
“少将军,有敌情!”
从几人站立的老营外围,奔入了几人,似乎有人身上带伤,老营内禁止骑马,作为李定国派出去的斥候却有不必通报就可以进入的权限。
“怎么回事!”李定国知道不对劲,马上走了出去。
“在城北,出现了一支大军,有一千人,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但都是有火铳,还有炮,不好对付啊。”
李定国忽然心神一颤,说道:“你看见是什么旗号了!”
“是个刑字,不过旁边还有一个旗,怪的很,全都是红的,还是四方的。”
四方旗!
邢夫人!
李定国马上记起在帝都见过的,帝都的长老们就很喜欢四方的旗,而不是大明朝惯例的豹尾旗,而且不是那种镶嵌各种花边的旗,而是一面全是红色的旗,在许多重要场合非常突出。
他也偷偷问过,得到的回答是,那象征着自古以来,为抗击暴政而死去的人民英雄的鲜血。
李定国却觉得荒谬,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但现在,他居然真的在战场上和装备了这样旗帜的军队遇见了!
“才一千人,哈,太少了,怎么领兵的还是个娘们。”
左梦庚却是觉得无谓,现在先头部队基本上已经占据了安庆大城的一段城墙,而城内已经无力反冲锋,只要守住了,打开城门,那么将那万把愤怒的流民驱赶进去杀人,那就万事大吉了。
张岱的愤怒自然有其理由。
帝都似乎上上下下弥漫着不欢迎读书人的气氛,无论是顶层设计对读书人的排斥,中层富户不再追逐儒学,而是对传说中可以开工厂,日进斗金的工匠之学“科学”开始感兴趣,而底层平民更是无知透顶,一副歧视读书人的样子。
此时见了这江南的反骨仔,而且还是原本卑贱的船户,终年在运河上吃饭的人,沐猴而冠的穿着从帝都买的夷狄服侍,(皮衣)侃侃而谈的却是自己一家子打算移民北方后的雄心壮志,对于什么海外的金山银山也感兴趣的很。
张岱不习惯和人正面攻击,事实上以他的身份也不需要攻击什么,毕竟天天都是讨好他的下人啊,打秋风的客人什么的。
到了晚上,张岱念了几遍诗文,看了看那些甲骨文的杂志,不过临睡前却感觉不好起来,这才记起这船上并无卫生间,更没有什么抽水马桶,只有一个木制的脏兮兮的马桶,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水上的人一般都是直接倒入水中的,不然那些传染病哪里来的?
在帝都习惯了这些奇技淫巧的玩意儿后,张岱原本对此嗤之以鼻,无法一些粗俗不堪的玩意儿,哪里比得上诗词歌赋?但一出帝都,却是不方便起来。
张岱忍耐着腥臭,将那些肮脏物命令仆人倒了,却是想象中如果有那些陶瓷而制造的抽水马桶就好了,但马上想到,这不都是帝都的长老有眼无珠,对自己轻视的结果!
有这样的好东西,不赶紧分给博学多才,品行高远的士人,却是卖给这些贩夫走卒,简直让人无法接受!
怨毒越来越满,等到张岱过了山东,却是直接生病,在发烧起来。
仆人们哪敢慢待,赶紧想办法下了船,也不管是什么地方,前去寻找大夫,那大夫医术倒也过关,不过是寻常的腹泻,因此三下五除二就缓解了病情。
那张岱自然是害怕起来,原因在帝都他倒也没有白去那些什么博物馆,或者街边宣讲卫生知识的门面,倒是知道了人吃的东西里有脏东西这个常识。
越是有钱人越是怕死,他此时才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里,各种生活习惯是多么的脏,因此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最后,还是帝都的错误!谁让你们不派最高级的医生随身服侍,保护老爷我的生存安康!
其实张岱不过是在帝都待了几十天后,稍有些开始离不开帝都消毒过的自来水,稍微反应有些大,按照本质上来说,还不至于真的躺了,只是他年纪大,舟车劳顿本身就耗费体力,每天情绪波动也太大,因此一下子就躺了。
再爬起来,就想起来哪怕喝的水里,可能也有无数小虫,更是食之无味,提不起劲,不过也就是虚弱了一些而已。
从运河到了长江,虽然波折,倒也顺畅,张岱也逐渐适应了原本的生活,不过帝都的各种便利生活的烙印却是被记忆起来,临出发前仆人买的那几包卫生纸已经被用光,这就已经让张岱无法忍耐。
张岱思前想后,还是打算前去南京,他的帝都之行太过丢人,如果帝都方面的人将其抓住,老虎凳辣椒水的伺候一通,他出来了还可以昂首挺胸的自称当年咱在帝都的时候,是如何坚贞不屈,如何的不畏惧那些髡发贼人啊。
但是,最后的真相是,人家对张岱是完全的无视,这可是比将他找过去打骂一通还要伤人啊。
当然了,在张岱预备的说辞里,他在帝都堪称波澜壮阔,在酒楼里遇见某位正骄奢淫逸搂着女人取乐的长老,于是义正言辞的指责其鱼肉百姓,帝都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饥寒交迫,而那长老当即俯首道歉,延请张岱在帝都为官,但张岱丢下几句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就毅然回返江南,生他养他的家园了。
这种谎言当然无法拆穿,长老们不可能对每一个声称和自己说过话的人都进行定点清除,或者进行拆穿,这其中自然有回了家以后开始乱喷的,这让长老自己也无可奈何不是。
但等回到南京的别业,张岱本身就觉得似乎风色有些混乱,他在帝都的人脉还没发动起来,就听说了可怕的消息。
“老爷,不好啦,那宁南伯左良玉急病而死,其子左梦庚带着大兵要打进帝都,旗号都起来了,说是身边有太子,而那四川的乱贼却是配合他们,派出了贼将李定国配合,现在两边已经过了九江,正在围攻安庆!”
“什么!”